……
……
方生衝出一陣，忽見前面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他太熟悉了，也太顯眼了，一眼便看出是青熒燈。
奔至近前，果然是她。
見她面帶笑容，方生沒有廢話，也沒有勒停馬蹄，叫道：“上來！”
青熒燈笑容更媚，等馬兒經過身前，曳地長袍下忽然露出一條白皙的大長腿，輕輕一跨就坐到了方生的後面。
馬兒有些吃受不住，登時嘶了一聲。
似乎是感到自已被一頭畜牲嫌棄體重，青熒燈哼了一聲，兩腿用力一夾，馬尾立時翹起，噗地一聲從腚眼裡蹦出一個沖天炮來。
顯是遭了大罪，四蹄狂奔，跑得飛起。
見方生根本不會騎馬，乃是靠著蠻力緊緊抓著韁繩，不使自已掉下。
青熒燈雙手從方生腰後伸到他面前，手語：奴來。
方生便將韁繩交給青熒燈。
這回他真成了依人的小鳥，後背貼在青熒燈懷裡，腦袋頂在她下巴之下。
不由想起前世兒時，父親騎著二八大槓，自已坐在杆上的情形，一時大為窘迫。
天門江距離永樂城三十里，二人騎馬來到，只一刻鐘的時光。
那裡火光沖天，亮如白晝，原是草軍停泊在江邊的戰船遭了大火。
方生心中駭然，遙見無數行屍如螞潮般圍著一隊人馬，將他們逼到了岸邊。
當中一位銀甲將軍揮舞長槍，搠進搠出，正在瘋狂浴血廝殺，奮勇無匹，不想便知就是前軍統帥齊人鳳。
眼看得他身邊的將士一個一個倒下，方生心急如焚，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跳到了眾屍身後。
方便鏟揮出，頃刻剷下一隻頭顱，隨手往旁邊一甩，重重砸在另一具行屍的腦袋上，就像打檯球一般，兩隻腦袋撞了個粉碎。
青熒燈緊跟著下場，只憑一雙大長腿，橫掃間就是十多具行屍倒下。
但見斗篷下裙襬翻飛，玉腿時隱時顯，每次出腿都力大無雙。
嘭嘭嘭——
屍體受不住巨大的腿力衝擊，骨頭到處飛散，如天女散花飛到空中，雨點般落下。
方生一看她兵器也無，反比自已效率得多，大是羨慕，也使起了腿腳。
奈何腿短，力量比之青熒燈來欠缺不少，直踢得腿杆子生疼也不及她那一腳來得有效。
這才真正領會到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當下心無旁騖，一鏟插到撲來的行屍嘴裡，手腕一轉，直接挑飛了半個頭骨。
接著一鏟子往左拍過去，拍瓜一般，再往前一送，切菜也似。
如此如此再如此，方生越戰越勇，倒在腳下的屍體漸漸堆積成山。
然而行屍的數量實在太多，縱使青熒燈如入無人之境，距離齊人鳳那邊也相去甚遠。
方生想起了帝青珠，即刻往後躍開，將帝青珠操持在手裡，凝神大誦佛咒。
面前的屍體晃了晃，空洞的眼眶像是在看一個傻子，僅僅停頓了幾秒鐘的時間，復又張牙舞爪撲了過來。
青熒燈見狀，跳到方生身邊，手語：鬼王在此，帝青珠無效！
：鬼王……
方生心中猛地一跳，心想連帝青珠都震懾不了的邪祟，自已二人上去豈不是送死？
念頭一出，即便萌生了逃走的想法。
：看奴搖曳！
青熒燈手語過後一聲嬌叱，方生跟著看去，只見一條超過一米五的大長腿橫空掃去，腿還未到，強大的腿風便如秋風掃落葉，將幾十個行屍掃翻在地。
裙襬高抬，轉身又是一記大擺腿，掃出一條崢嶸大道。
驀地高高躍到前方，一腳定下，轟的一聲震動，震得周圍兩丈之內群屍紛飛。
方生看傻了眼，心裡突然冒出一句詩來：美腿大搖曳，平地一聲雷。
脫口讚道：“好詩！”
急忙改口：“好腿！”
眼見青熒燈比自已還賣力，方生慚愧不已，強行收起膽怯，在那雙踏翻屍海的美腿引領下奮勇前衝。
齊人鳳面前，鬼王靜靜地坐在馬背上。
獵獵大火下，是前仆後繼的屍體，是負隅頑抗的廝殺，是絕望無助的眼神，是鐵與血的纏綿。
而似乎這些都與鬼王無關。
它只是輕描淡寫地抬手，倒下計程車兵便重新站起，轉身面對曾經的同袍。
看著他們自相殘殺，一點一點被絕望蠶食。
此時還留在齊人鳳身邊計程車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個個頭上裹著綠色的頭巾，然而見了這種情況，似知抵抗無用，有的揮刀自盡，有的跳入河水。
等到齊人鳳從拼殺中回過神，身邊只剩下寥寥幾人，而他們也是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鬼王淡淡道：“去。”
身邊那具白到發光的骷髏頂著火焰鳳冠，張口發出動人的笑聲，往後飛身離去。
齊人鳳緊緊盯著鬼王，不知那邪物為何始終不肯出手，而是如此殘忍地將自已逼入絕境，親眼看著手下死去，“活來”。
“齊人鳳，汝可體會？”
“什麼……”齊人鳳喘著粗氣反問。
“昔日，吾之處境。”
齊人鳳皺眉思索，忽然瞳孔一縮，看著被白火包裹的面容，依稀間產生了熟悉的感覺。
“你是李巡！”
“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他知道李巡自焚後，屍體被燕逢辰命令存放在州府內，有重兵把守。
越朝的皇帝曾派來使者，想要以俘虜換回李巡屍身都被燕逢辰斷然拒絕
如今突然出現在這裡，變成這等邪物，難說沒有人使壞。
難怪它始終沒有出手，原來是想復刻白帝城的結局，要慢慢地耗死自已。
“自是浩蕩的皇恩。”
“哈哈哈哈……”齊人鳳仰頭大笑，“李玄禎暴君一個，何德何能，讓你死後也要為他效力？”
眼珠一轉，接著說道：“最後一戰，趙定遠挾江自重，致使白帝城孤立無援，多半就是受了李玄禎的旨意，虧你還要自焚盡忠！”
他卻不知道人之所以容易受到蠱惑，那是因為還有人性。
此番言論若是早些對李巡說出，生而為人的他也許會動搖，然而此時的鬼王是繼承了李巡死前意志的邪祟。
其命格就是為守護越朝江山，守護天元皇帝李玄禎而生。
絕無一絲一縷的動搖。
山都木客如此，吒婆如此，鬼王也是如此，各有各的命格。
只有突破命格才能實現真正的自我思考。
山都木客的命格就是殺死進入黑老山的人，因為人的貪婪砍伐與獵殺，造成山林資源逐漸枯竭，所以它們出世之後必要對進山的人狠狠玩弄一番再吃掉。
對於將它們召喚出來的林九道，也是又恨又畏，山都擅自殺死覺道煉化出帝青珠，難說不是為了對付林九道這個邪惡的人類。
吒婆的命格是殺死桃花的父母，除此之外便是引人與之交媾，桃花父母死後命格大降，以至於後來被方生蠱惑，背叛林九道。
而鬼王的命格遠遠大於山都木客與吒婆，即便越朝為勁朝取代，它也將集結亡軍為越朝復辟。
其作為邪祟的實力自然也遠超前兩者，能夠化身為一團白火，虛實自如，就是它天元境界的佐證。
林九道自負聰明過人，以生魂吸收無數生氣轉為煞氣，多年經營召喚出強大鬼王，偏偏沒有弄清命格這一點才遭了鬼王的死手。
其實他也留了一手來防備鬼王，那就是方生身上的帝青珠，因陀羅尼羅目多珠。
結果功虧一簣，到頭來也是給人做了嫁衣。
可惜方生目前還不懂得發揮出寶貝的最大功能，這一點連覺道與青熒燈也不知道。
目前恐怕除了林九道與另外一個方生，無人知曉。
鬼王嘎的一聲笑，似在嘲笑齊人鳳的無知。
“天將破曉，汝也該隨吾一起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