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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府原名馬府,原主馬英明,曾是李巡的參謀,沒少為守城出謀劃策。

白帝城能堅守這麼多年,馬英明功不可沒,然而被草軍攻破城門後,李巡第一個斬的人卻是是自已的參謀。

傳言是因為馬英明智慧過人,李巡不願這種謀士落入草軍手中,日後成為越朝的大患,遂起殺心,再命令將士將其骨肉分食。

不但如此,蜀州之亂沒有開始前,白帝城的百姓總計十萬人,到了城破後竟只剩下四萬人。

除了逃跑的,被拉來當士兵戰死的,其中有一種說法廣為人傳,甚囂塵上。

李巡領部下吃人。

據說最後一戰白帝城被圍困一個月,這一個月內城中的百姓就少了三萬人。

正所謂: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後名。

李巡似知罪孽深重,見大勢已去,對待自已也毫不留情,以自焚的方式結束了掙扎。

死前高喊:“燃盡忠魂,永護吾主!”

饒是草軍勇猛,見了李巡這等狠人,當場也是汗毛乍起。

李巡死後被天元皇帝李玄禎追封為忠義公,而他留在中都的家人也紛紛得到擢升重賞,誰會去思想,成仁的背後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殘忍?

話說回來,時至今日,馬英明的結局也常常為百姓們感嘆唏噓。

而馬府現在的主人劉陽貴為草軍右將軍,攻城陷陣身先士卒,能力毋庸置疑,功勞不會比馬英明低,受到的待遇也截然不同。

本來燕逢辰是想為前後左右四個將軍新闢府宅,以為表彰。

不過劉陽戰功彪炳,為人卻稍顯低調,不肯耗費人力,這才在高曲選了一戶舊宅。

話說劉陽身邊有一位坤道謀士,號紫薇真人,名為步練虛,在劉陽落戶之前就先來觀察了風水。

因說後院中的假山有礙格局,要劉陽拆掉。

劉陽嫌麻煩一直沒有理會,住進來後越發感覺那假山過於高大,遮蔽了陽光,導致院子裡時常陰沉沉的,讓人生厭。

今天才下定主意,找來妹婿陳俊,讓其幫忙拆掉假山。

大舅子將軍有事託付,陳俊敢不盡心?

於是親自到虛市上挑選了五名廣受好評的苦力過來,其中就有方生。

進了高曲,陳俊交代道:“這件事做好了,每人一貫錢。”

劉陽硬塞給陳俊五兩銀子,陳俊竟是一分不取,全給了苦力。

除了方生外,眾人一聽立時歡聲雀躍,勁頭十足。

到底跟將軍家裡做事就是不一樣,一天到手的工錢就夠平常大半個月了。

陳俊的妻子,劉陽的二妹劉月早在府中候著,看到丈夫帶過來的苦力身材壯實,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她在此事上也沒少操心,這便把上了關。

不過目光轉到方生身上,見他頭戴平頭小樣巾,斯斯文文的,不由蹙起了眉頭。

“這個也是苦力?”

陳俊道:“別看他比別人瘦小些,力氣不輸他們。”

劉月將信將疑的目光從方生身上一收,轉過身道:“隨我來吧。”

眾人進入後院,只見一個紅衣女子攀在假山上,山腳下還站著一個身穿道袍的女道士。

女道士便是步練虛了,看起來四十左右,端凝若幽蘭,一身道袍也是飄然出塵。

眾苦力見過坤道,卻沒見過仙人般的坤道,皆目光如洗,私底下七嘴八舌讚歎起來。

劉月哎呀一聲,叫道:“三妹快下來,爬那麼高仔細摔著了!”

著急走上前去,來到步練虛身邊,“真人也不勸勸她!”

“貧道看著的,放心吧。”

劉月的三妹名叫劉星,年紀與方生相當,聽說要拆掉假山,自告奮勇就要帶頭幹。

之前三個女人還在山腳下商量從何入手,劉月出門迎接丈夫,一個不留神妹妹就爬了上去。

方生一看,那假山高達三丈,足有三層樓那麼高,佔了院子半畝地,少說也堆砌了上千塊石頭,而且每一塊石頭看起來都十分沉重。

眾苦力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他們常年乾重活,比方生更清楚那些石頭的分量。

一看就是出自天門江的沉石,經過江水長時間洗練,表面光滑圓潤,只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就有四五斤重,更不用說假山上那些足有懷抱大小的石頭了。

往少了說,一塊百來斤也是有的。

原以為將軍家出手闊綽,這麼看來,一兩銀子拿得一點也不多。

更要命的是,那些石頭還得從上往下搬運。

當下,眾苦力就有些像是霜打過的茄子,蔫巴巴的,勁頭全無。

陳俊夫妻也知道這活路頗為棘手,妻子便朝丈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想法子給人提提勁。

“古大哥,這裡你資歷最高,你說該怎麼個弄法?”陳俊道。

古橋是個中年漢子,苦著臉搖了搖頭,顯然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陳俊見方生一個人走到山腳觀望,以為他有什麼好法子,叫道:“阿生,要不你說說?”

方生與步練虛互相看了一眼,還沒開口,有人便置氣地插嘴道:“還能怎麼弄,只有從上往下一塊塊搬了。”

“就像螞蟻上樹一樣,但又不能太直。”

說著用手比劃了一個S,“就像這樣,方好使力,也能防範於傷到下面的人。”

見其餘人沒有異議,陳俊道:“那就這樣吧。”

“大家好好幹,幹完我請你們到春香閣吃花酒。”

一聽後頭還有花酒可吃,眾人心裡才平衡了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會心的笑容。

古橋拍拍手,“好了,既然主家都這麼說了,還不是一提腰一攢勁的事?”

“幹得快些,太陽落山之前還能挑幾個如花似玉的,幹得慢了,只剩下歪瓜裂棗。”

眾苦力轟然大笑,方生也覺莞爾。

步練虛不禁蹙眉,看向劉月,劉月也很無奈,朝陳俊翻了個白眼。

就是這一分神的工夫,劉星一不小心踩空,啊的一聲,從假山上掉了下來。

方生眼疾手快,本能地移動身形,伸出雙手,接了個滿懷。

劉星驚魂未定,雙腳已經安安穩穩踩在了地上。

眾人瞠目結舌,而方生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近百斤的姑娘從高處落下來,他一接一放,絲毫不拖泥帶水。

將人放下便退到了一邊,看起來輕鬆寫意。

誰又知道,方生先前一直默默祈禱:快掉下來……快掉下來……

“我的天老爺啊!”劉月邊拍胸脯邊走向妹妹,拉著她仔細檢視有無摔到身子,見人完好,咒罵道:“怎麼沒摔死你這不省心的!”

劉星吐了吐舌頭,“老天爺就是不想讓我摔死,好讓你一輩子不省心。”

“那就是老天爺是想讓我打死你!”

“救命啊!”

兩個姐妹就在場中追逐了起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劉星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方生的身後,雙手扯著他的衣裳,朝姐姐叫囂道:“有本事你來打我呀!”

見方生一臉尷尬,劉月也不好發作,指著妹妹說道:“有本事你一輩子躲在人家身後!”

“那你問人家呀,他要願意……”

陳俊趕了過來,“三妹別胡鬧了,還不快鬆開人家!”

劉星雖是放開了雙手,身子卻緊挨方生站著,目光毫不掩飾地往人臉上身上打量。

“如何,我說他力氣不小吧。”陳俊得意地向妻子炫耀道。

劉月沒閒心理會他,朝方生微微欠身,“剛才是我失禮了,多謝小哥出手救下我妹妹。”

劉星有樣學樣,盈盈施禮,反而比劉月端莊一些,道:“多謝小哥救下我姐姐的妹妹。”

“好生說話!”劉月呵斥。

劉星撇嘴,手指輕輕點了點方生的臂膀。

方生轉過身面對劉星,禮貌地作了個揖,沒想到對方也彎下了腰,準備鄭重道謝。

砰的一聲,兩人腦門撞在了一起。

劉星登時淚光閃閃,雪雪呼疼,但見對面手足無措的樣子,一時又好氣又好笑。

陳俊夫妻愕然道:“你倆拜堂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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