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學著做爸爸
在心裡做下決定後，黎譽看著那邊的小孩兒，儘量放輕了聲音。
“幾個碗而已，多大點事兒。”
小黎譽立馬抬頭，像是不敢相信自已聽見了什麼。
黎譽笑著朝他走去，邊走邊問：“乖兒子，你沒受傷吧？”
“沒、沒有。”
小黎譽連忙回答，見他過來，聲音裡都透著慌張。
黎譽走到他跟前，抬起手，面前的小孩兒明顯地一抖。
他心裡嘆了口氣，把手輕輕地放到小孩兒頭頂拍了拍，就像天底下無數父親對自已孩子做的那樣。
“你沒事就好。”
黎譽又拍了拍小孩兒的肩膀，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拉著他的手，把他帶到了沙發上坐下。
他拿過茶几上的遙控板，開啟電視，按了幾下，找到了少兒頻道。
“你自已看會兒電視，爸爸去做飯。”
黎譽把遙控板遞給小孩兒，卻發現他一動不動，只呆呆地看著他。
“拿著啊，想看什麼自已按。”
黎譽把遙控板塞他手裡。
“爸爸……”
小孩兒喊了他一聲，小心翼翼問出自已的疑問。
“你不是說電視吵，不准我看嗎？”
黎譽心頭又泛起一陣酸澀，他心疼那個年幼的自已。
“那是我喝醉了說的胡話，別當真。這麼大個電視買來不給看當擺件嗎？”
他又溫柔地拍了拍小孩兒的頭，指了指電視螢幕。
“沒事，沒事，隨便看，放心地看。”
他說完便轉身朝廚房走去，眼前已經有些模糊。
他沒有當過父親，不知道怎麼去做一個好爸爸，但他了解曾經的自已。
班上的同學討論動畫片劇情時，他只能趴在桌上安靜聽著，心裡充滿了羨慕和失落。
小時候沒能看完的動畫片，在他背井離鄉後，用自已打黑工賺來的血汗錢買了個二手智慧機。
在那小小的手機螢幕上，他看完了那一千多集《喜羊羊與灰太狼》，看完了《小鯉魚歷險記》，看完了《神廚小福貴》……
而客廳裡，小黎譽一直扭頭看著廚房方向，眼中滿是疑惑。
爸爸今天好奇怪。
沒有打他，沒有罵他，說話跟語文老師一樣溫柔，還要做飯給他吃。
小孩兒想不明白，但這樣的變化總歸是好的。
沒過一陣，電視螢幕裡的畫面聲音吸引了他，他注意力漸漸集中到動畫片上，同時也留心著廚房的動靜。
黎譽來到廚房，先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然後開始做飯。
結果把廚房翻了一圈，才發現除了米桶裡有生了蟲的米，冰箱裡有盤下酒的花生米，什麼吃的也沒有。
倒是找到好幾瓶酒。
黎譽氣笑了。
不過，在他印象中，黎正威就沒下過廚，餓了就往樓下小餐館跑。
至於黎譽。
黎正威心情好會帶他一起，給他點個醬油炒飯，或者給他幾塊錢，讓他自已去買吃的。
心情不好，就當沒這個兒子，不管他死活。
當然，黎正威大多數時候都心情不好。
黎譽嘆了口氣，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走出廚房，正在看電視的小孩兒立馬從沙發上起來，也不說話，就看著他，像是在等他發號施令。
“咱去樓下吃。”
黎譽招呼他過來，耐心給他解釋。
“家裡沒菜，米也生蟲了，中午先去外頭吃，晚上再做飯。”
小孩兒乖乖點頭，關了電視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他們家住在三樓，整棟樓一共六層，沒有電梯。
黎譽看著跟在身後的小孩兒，特意走慢了些，想跟他並排聊聊天。
但他一走慢，小孩兒就比他更慢，始終落後他兩個臺階。
黎譽無奈只好伸手把人攬過來，手搭在小孩兒肩膀上。
他能感受到小孩兒渾身僵硬，也知道這小孩兒怕他。
但既然他決定做個好爸爸，橫亙在父子二人之間的壁障總要去打破。
他張口想喊他，在喊“乖兒子”和“黎譽”這兩個稱謂之間糾結了一下，最後選擇了一個自已覺得最順嘴的。
“小譽。”
黎譽決定以後都這麼叫他。
小黎譽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疑惑地“嗯”了聲。
“作業多不多？”黎譽問他。
“不多。”
“寫完了嗎？”
“在學校就寫完了。”
“哦。”
黎譽不知道怎麼繼續話題了，儘管他是全世界最瞭解這個小孩兒的人，但他卻不知道他成為了黎正威該怎麼跟他相處。
父子二人沉默著邁下一級級臺階，輕車熟路走進那家金沙大飯店。
飯店是兩口子經營的，男人姓黃，大家都喊他黃大廚。
兩口子生了一雙兒女，大姑娘叫黃麗麗，跟黎譽是同班同學，都在葵熙小學二年級三班讀書。
黎譽看著正趴在櫃檯後面寫作業的黃麗麗，忽然想起，這小丫頭就是每天都把自已的雞蛋牛奶都給黎譽的同學之一。
正因如此，很長一段時間內，黎譽都對她心存感激。
不過後來有一天，這女孩兒卻跟他說：
“是我媽讓我把這些給你的。她說你媽走了不要你了，爸爸也不是個好東西，說你可憐。”
這話狠狠地刺痛了年幼的黎譽，他就再也沒理過黃麗麗，也再沒有接過別人給的雞蛋牛奶。
店裡請了兩個阿姨做服務員，見著黎譽父子進來，立馬熟稔地打招呼。
“喲~黎師傅又來了？還是那幾樣？”
黎正威以前是開大貨車的，鄰里都喊他一聲“黎師傅”。
所謂的“那幾樣”，是指黎正威每次來飯店，都雷打不動點三兩酒，一碗牛肉麵，一盤涼拌豬耳朵，一碟五香花生。
如果他兒子跟著，就再給小孩兒來一份最便宜的醬油炒飯。
兩個服務員以前也開玩笑地說過這話。
“哎呀，黎師傅，你自個吃得這麼好，花好幾十，怎麼給小孩兒就吃三塊錢醬油炒飯呢？沒營養啊，小娃兒要長身體……”
黎正威當時就梗著脖子不客氣地嚷嚷。
“三塊錢不是錢？老子賺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你屁話這麼多幹什麼？看不慣啊？看不慣你就給我把兒子養了！”
兩個服務員閉了嘴，再沒有提過這事，只是會拿可憐的眼神看著他。
如今黎譽看著這兩個曾經對他抱有同情心的阿姨，心中感慨萬千。
他搭著小孩兒的肩，朝向兩人說：“小娃兒要長身體，那些沒營養的該少吃。把選單拿來。”
兩個服務員詫異地看著他，心想見了鬼了，這爛酒鬼今天轉亂性了，還說了兩句人話。
小黎譽也仰頭看他。
小孩兒不懂掩飾表情，所以驚訝一覽無餘。
黎譽衝他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