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經濟壓力
黎譽把選單塞到小孩兒手裡。
“想吃什麼？點吧。”
小孩兒怯怯地望向他，不敢動。
“沒事，想吃什麼點就是了。”黎譽鼓勵他。
小孩兒還是沒動，小聲嘟囔：“爸爸你點吧，我吃醬油炒飯就行。”
黎譽心裡不是個滋味兒，伸手拿過選單：“醬油炒飯沒營養。”
他清楚自已愛吃什麼，小孩兒不點，他來點。
他飛快掃了一眼選單，對旁邊的服務員說：“周姐，一個毛血旺，一個辣子雞，再來個番茄雞蛋湯。”
“就這些？今天不要酒？”周姐眉頭揚起，不確定地問。
“戒了！喝酒誤事，以後不喝了！煙也不抽了！”
黎譽擺擺手，說得言之鑿鑿。
周姐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打量了他幾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真戒了倒是一件好事。黎師傅坐著等一會兒啊。”
黎譽看著她進了後廚報菜名，一回頭髮現小孩兒在盯著他，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充滿了疑惑和詫異。
見他看過來，小孩兒立馬低下頭，手指不安地扣著桌子腿。
這個點兒正是吃飯的時候，店裡人多，鬧哄哄的。
黎譽有心想和小孩兒說說話，但場合不對，想想還是算了。
等了二十多分鐘，菜上齊了。
黎譽聞著飯菜味早就餓了，招呼了一句“快吃，多吃點”，就開始往嘴裡刨飯。
上輩子他十三歲就背井離鄉，要說對故鄉還有什麼眷念的話，估計也就只有這點吃的了。
這一頓飯合胃口，父子二人都吃得滿嘴流油，菜都撈乾淨了，還要了個盒子把毛血旺的湯裝走，打算第二天早上下麵條。
結了賬，黎譽領著小孩兒回家。
“吃飽沒？”黎譽問他。
“吃飽了。”
“好吃不？”
“好吃！”
小孩兒猛點頭，眼睛發亮。
黎譽笑了笑，想說“那以後經常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現在家裡還有多少錢。
黎正威以前是開貨車的，收入還可以，算是小康之家。
可後來他離了婚，日子沒了奔頭，也不想幹活了，就天天在家窩著，喝酒，抽菸，打兒子。
等到錢用沒了，想出門找活，原來的老闆卻不要他了，最後只能去工地打打零工。
黎譽心有些發沉。
他既然決定好好把小黎譽養大，那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現在家裡還有多少錢呢？他之後該怎麼賺錢呢？
黎譽上輩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睡過橋洞，睡過公園，睡過公廁，喝自來水，翻垃圾箱，他無所謂。
可他現在要養兒子……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經濟壓力。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壓住了自已，重重地壓在心上。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個東西，叫“責任”。
回到家裡，黎譽把電視開啟，遙控板塞到小孩兒手裡。
“自已看電視吧。”
他說完進了自已臥室，開始清點存款。
一共三千三百多。
黎譽心裡沒底。
心事重重地把自已狗窩一樣的房間收拾了，黎譽揣著兩百塊錢打算出門買米麵油肉菜。
但走到客廳，卻發現電視關著，小孩兒不見了。
“小譽！”
黎譽提高了聲音喊了一嗓子。
小孩兒立馬從陽臺冒出頭：“爸爸。”
他看到小孩兒手上粘的泡沫，反應過來了，他在洗衣服。
黎正威是把兒子當奴才用的。
洗衣服，掃地，拖地，倒垃圾，跑腿買菸買酒……還不管飯！
想起自已小時候的遭遇，黎譽臉色不太好看，嚇得那小孩兒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又要捱打。
“別洗了，自已看電視吧。”
黎譽上前，拉著小孩兒的胳膊拖到水池邊，給他把手上的洗衣粉泡沫衝乾淨。
“看看電視或看看書都行，我去買個洗衣機回來。”
黎譽又回到房間，也不知道現在這個年份買洗衣機得多少錢，索性往身上揣了兩千。
好在沒那麼貴，最後花了七百塊，買回來了。
小黎譽坐在沙發上，看著兩個小夥子搬了一個大箱子往陽臺走去，驚訝得連動畫片都不看了，跟著過去看他們搗鼓。
黎譽看他過來，摸了摸他頭：“以後用不著自已洗衣服了。”
小孩兒卻仰頭問他：“爸爸，這個多少錢？”
黎譽沒回答，只說：“小孩子別擔心錢的事。”
兩個搬運的小夥子聽到這話“嘿嘿”一笑：“黎師傅財大氣粗喲！”
“該花的錢得花！”
黎譽答得灑脫，其實自已憂心忡忡。
花錢真是如流水，之後該怎麼搞錢呢？
上輩子他沒學歷沒背景沒一技之長，打過不少黑工，只勉強把自已養活。
如今他成了黎正威，同樣沒學歷沒背景。
黎正威好歹有個會開貨車的手藝，可他沒得到黎正威的記憶，他也不會開車，難道要抱著兒子坐吃山空嗎？
黎譽愁啊！
他開始拼命去想05年有沒有什麼機遇？有沒有能讓人暴富的風口？
股票？地產？世界盃？
想了半天，一無所獲。
也是，他那時也就八歲，對黎正威的恐懼充滿了整個生活，哪有心思去注意這些？
黎譽不禁苦笑，他真是個失敗的重生者。
不過，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不了他也去工地幹個一年半載，然後攢點錢學門手藝或者去擺攤……
黎譽正東想西想，那兩個家電城的小夥子把洗衣機啥都弄好了，招呼他過來。
“黎師傅，來，我給你講講這玩意兒怎麼用。”
黎譽推著小孩兒一起過去。
“要洗衣服呢，先把衣服塞進去，別塞多了，多了轉不動……”
黎譽聽著聽著，哈欠連天，總覺得身上不得勁。
直到其中一個小夥子出煙點了，煙味一燻，他就精神了，甚至沒忍住猛吸了兩口氣。
他明白了，這是黎正威的身體煙癮犯了。
黎譽連忙拉著小孩兒退了兩步，等他們說完，又讓二人等一下。
他回到房間，又是一陣翻箱倒櫃，把所有的煙都搜刮出來，裝到個塑膠袋裡，全塞給那個抽菸的。
“黎師傅，你這是幹什麼？”
那人被他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我戒菸了。”
黎譽再次宣告。
那人更蒙了：“咋好好的戒菸？遇到啥事了？”
“沒啥事，這不想著抽菸對小孩兒不好嘛，就戒了。”
黎譽說著，伸手捏了捏小孩兒的臉。
手感不錯。
沒想到他小時候臉這麼嫩。
“你又不是第一天有小孩兒。”
其中一個伸手在小黎譽頭頂比劃了一下。
“都這麼大個了，想起來戒菸了？”
黎譽懶得再解釋了，裝作要伸手去把袋子搶回來。
“送你煙你還這麼多話啊？得，我不給了，我送別人去！”
“哎哎哎，別別別！我不問了！不問了！”
那人也看得出黎譽在開玩笑，嬉皮笑臉地把袋子往懷裡塞。
“謝謝黎師傅！走了，走了！”
黎譽把人送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