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剛於房中坐穩,便問道:“我方才可曾表現出什麼異樣沒有?”

靜秋輕鬆地笑道:“福晉安心,好著呢。幸虧咱們早早讓欽天監算了,知曉今兒是個晴好的天,若是趕在了陰雨天,怎會有方才暮雲合璧,美人點茶的畫面呢?”

蓮心笑得合不攏嘴道:“可不是呢,福晉的這身煙波紗看似普通,可只有在陽光下才會顯得仙氣朦朧,咱們這回可真是借了東風了。”

靜秋姑姑抿了抿嘴笑道:“還好傅恒大人一早就告知咱們,近來四爺正處理宗室事務,宗室那幫人最是無事生非,四爺一煩心,就更是想回府享享佳人在側的情致了。福晉真是神機妙算。”

琅嬅但笑不語。

此時,南喬急匆匆進門稟報道:“四爺來了。”

這麼快?琅嬅轉身吩咐蓮心道:“蓮心,快取了我那盒天宮巧來,”一面補粉一面再度吩咐道:“看茶,點心要槐花餅,茶要嚇煞人香。”

不一會兒,弘曆便闊步走到了琅嬅房中,剛一進門,只聞得一股甜甜的茶點香撲面而來,弘曆笑道:“福晉倒是樂得自在,自個兒躲在這喝茶呢。不知本王能不能沾個光,一同解解饞呢?”

琅嬅笑容明媚道:“哪兒的話呢,四爺想必是剛下朝吧,正好吃些點心墊墊肚子。”

弘曆看向桌上的糕點道,思緒不由得飄向遠方,良久才笑道:“這槐花餅還是本王幼年在上書房讀書時,懋娘娘親手做了給本王吃的,真真是綿密細滑,入口即化,可槐花畢竟是民間的野意兒,登不得大雅之堂,後來本王也很少嚐到了。福晉也喜歡吃這槐花做的點心嗎?本王還以為,像你們這樣的世家女子,會和青櫻一樣喜愛黃與紫色這類尊貴之色的花朵,或者是珍稀難得蘇杭的綠梅,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的菊花,多刺的玫瑰,或是沉穩厚重的沉水香呢。”

又是一名懿症患者!琅嬅微微一笑,明白弘曆到底是礙於面子不肯說實話,可作為他的多年夫妻,琅嬅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委。

當時弘曆還只是一個粗陋宮女生下的四皇子,宮中根本無人關心他是否吃飽穿暖,只想遠遠躲開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以免被皇帝厭棄。唯有漢軍旗出身的懋嬪一片赤子之心,對他多加照顧,常常做了槐花餅給他嚐鮮,所以這槐花餅也算是弘曆幼年的苦難生活中難得的慰藉了。

然而琅嬅面上卻絲毫不顯,含著純真的笑容道:“一個人的高貴在於德行,而不在於這人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有什麼高雅的愛好。若是沒有高貴的氣節呀,那任憑這個人出身再優越,愛好再高雅也白搭。依臣妾看,喜歡什麼花和香都好,哪還分什麼三六九等呢?不過是各花入各眼罷了,就譬如桃花吧,喜愛者稱其宜室宜家,不愛者任其逐水飄零。臣妾倒覺得槐花挺好的,雖說是鄉間的野味,可劉禹錫不也也曾指著鄉間陋室說過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臣妾覺得,只要志向高潔,安貧樂道,便是如同槐花一般暫時潛龍在淵,匿於鄉野又何妨呢?”

弘曆像是被觸及到了心內最柔軟的地方,定定的看著琅嬅,良久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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