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琅嬅便挪動蓮步,輕輕盈盈地漫步到正堂之中。

一見眼前的金玉妍,琅嬅輕笑出聲。果然不出她所料,就知道金玉妍素來愛俏,即使是請安,也不忘身著桃紅色錦緞旗裝,腳踩一雙彩繡暗八仙釘珠花盆底,鞋跟足有五寸來長。此刻正低眉順眼,於正堂側邊恭敬垂手以待。

團絨錦墊早已鋪在座下,金玉妍俯身三拜,琅嬅亦端坐著受了禮。禮方畢,忙擺手讓玉妍起身。

琅嬅很是客氣,和顏悅色,滿臉關切道:“妹妹昨夜才剛剛侍寢,正是勞累,我才吩咐太醫備了這碗止痛安神的藥,妹妹先服了吧,免得太過辛苦。”說罷,還詢問一邊的王太醫道:“王太醫且看看,此藥可合金格格體質?”

王太醫查探片刻,拱手回話道:“回福晉,此藥溫補,並無不妥。”

金玉妍是何等伶俐之人,忙歡快地施了一禮,恍如一隻幾欲撲向花叢的蝶,眨了眨眼道:“多謝福晉體恤關懷,福晉如此御下寬和,平易近人,真是王府姐妹的福氣呢。”

琅嬅笑吟吟道,“難怪四爺喜歡妹妹,妹妹果然是言語舉動頗為討人喜歡。”

琅嬅想道,一會的水磨工夫才真正會讓金玉妍對自已感恩戴德呢。想當年敬貴太妃曾經做了幾年敦肅皇貴妃當中的格格,總是被敦肅皇貴妃用些細碎的功夫折騰,惹得貴太妃叫苦不迭,有冤無處訴。今日,金玉妍既然那麼喜歡向弘曆展示自已的恭順,那就讓她恭順個夠吧。反正自已已經提前讓太醫準備了湯藥,一會就算金玉妍想找藉口,說自已昨夜侍寢辛苦不能侍奉,也說不過去了。

正想著,只見玉妍已經恭敬地將琅嬅扶到美人榻上坐著,從旁侍立,取了一把瓷青湖色六角絹扇,殷勤地為琅嬅扇風降暑。那風力輕柔均勻,帶來房中晚香玉的幽香,混著琺琅缸中冰塊的清涼之氣,令人心曠神怡。琅嬅有心料理玉妍,一開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天,一盞茶功夫過後,便慢慢閉上雙眼假寐起來。

此時正值八月,赤地千里。經過昨夜的勞累,玉妍本就疲憊不堪。搖扇半個時辰後,更覺雙臂痠軟,胳膊禁不住微微顫抖著。但見琅嬅睡的香甜,卻也不敢出言提醒。直熱的香汗淋漓,氣喘吁吁,連月白棉的裡衣都被汗水浸透了。足下五寸高的花盆底更成了另一重酷刑。

琅嬅見將玉妍晾得差不多了,這才“悠悠轉醒”,吃了一驚道:“蓮心,本宮睡了多久了?”

蓮心忍笑道:“回福晉的話,約莫半個時辰了。您夜裡失眠,奴婢見您好不容易歇會,便沒有出聲提醒您。”

玉妍怕琅嬅怪罪身邊人,忙道:“福晉玉體何等要緊,妾侍奉您本就是應當的。”

琅嬅假意板起臉道:“糊塗,金格格都熱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快打盆水給格格淨面!”

金玉妍如蒙大赦,倉皇告退。

琅嬅瞧著金玉妍那晶瑩的汗珠和踉蹌的步伐,心下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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