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斷開的緣分線
世上之事，無巧不成書。
徐海川沒有想到，曾經斷開的緣分線，竟然還有重新連線的那一天。
那是大一那年的冬天，馬上要放寒假了，所有的同學都喜氣洋洋地收拾著行李，只有池夢白，臉上看不出半點高興。
也許也還有別人不開心吧，只是，他看不到。
從一開學就吸引了他的目光的女孩子，卻因為他的怯懦屢屢錯失機會。終於在寒假來臨的這一天，他鼓起了勇氣。
“池、池夢白同學”，他緊張地話都快要說不清楚，“要、要放假了，不如、不如我們一起回家吧。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剛好聽說你和我的老家在一處，所以、所以我想，我們不如一起回去，路上方便照應。”
他又忐忑又羞澀地背完了這段準備許久的臺詞，甚至因為擔心池夢白的拒絕而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永遠記得那雙清澈的眼眸，當時呆呆地看向自已，甚至帶著一絲歉意，“抱歉，我不知道……我已經準備留在滬市做兼職了。”
他當時很想拍拍她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裝了漿糊，只是不能和自已結伴回家而已，這有什麼可需要道歉的？這麼糊塗的小姑娘是怎麼考上大學的？
可他當時什麼都沒有做，年少的羞澀和矜持，讓他只是說完之前的話就耗盡了勇氣，於是他落荒而逃。但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隱約猜測到，池夢白的家境似乎不怎麼好。甚至在這花錢極多的藝術類學生中，她要算作貧窮的那類。
後來，他才知道，僅僅是因為當天他一時衝動的搭訕，就讓那個無辜的女孩兒遭受了無妄之災。
班級裡總是難免有些小集體，可是女生裡有些人做的太過了些。徐海川一直都知道，秦香雪似乎對自已有特別的意思，曾經明裡暗裡的向自已表白過心跡，但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他對她無意，自然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可他沒有想到，僅僅是因為他邀請池夢白一起作伴回家，竟然給她招來了無盡的麻煩。
他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是大一下學期開學後的一天，彼時冬雪尚未完全融化，學生走在校園裡全都小心翼翼，生怕邁的步子太大以至於滑倒。而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原本和秦香雪一起慢悠悠騰挪的蔣雯雯，不知道聽她說了什麼，突然怒氣衝衝地朝著池夢白衝了過去。她從池夢白身後出現，讓對方一點準備都沒有。情急之下，徐海川只來得及大喊一聲“小心”！
池夢白的反應已經算是敏捷，可留給她的時間實在太少，明知道蔣雯雯馬上要撞上她，卻沒有辦法躲開。池夢白被她撞得生生滑出了五六米遠，凍僵的小臉上被劃破了幾道血痕。蔣雯雯起身後不僅不向池夢白道歉，反而誣陷池夢白踢了她一腳。
蔣雯雯的父親為了讓她能繼續在學校讀書，花了不少錢打點。教務處裡，老師嚴厲的目光只盯著池夢白一人，“拒不認錯，乾脆學也別上了，回家好好反思去吧！有你這樣的學生，將來說出去也只會讓學校蒙羞。”
池夢白只能低垂著頭，徐海川既為她此時低落的心情感到心疼，又慶幸，她這樣就看不到蔣雯雯惡劣得逞的笑容，也許反而不那麼難受。可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池夢白受這種無妄之災。
於是，他站出來說明了真相。
其實真相池夢白早就已經跟他們講過了，可惜那些學校的教務主任們並不打算相信，他們只想趕快將事情解決，根本就不在乎，被推出來當替罪羊的人是否無辜。他的出現，他的證詞，反而讓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徐海川以自已的人格保證池夢白是遭到了對方的陷害，並且想辦法找到了當時路旁的監控，揚言如果學校處罰池夢白，他就將影片放出去。因此，池夢白最後沒有被退學，但也沒能擺脫霸凌小團體的欺負。
有的時候，徐海川也會後悔，是不是那個時候讓池夢白離開，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自從這件事發生後，徐海川能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人對自已態度發生了變化。人是群居動物，都具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當欺凌發生時，他們未必不知道做錯事的人是誰，可是如果站出來為受害者說話，自已就會遭受和對方一樣的處境呢？這個時候，大部分做選擇的就只能是保持沉默，甚至，是和霸凌者站到了同一方。徐海川因為自已一時意氣地挺身而出，成了下一個被宣洩的物件。
他氣憤不過，曾經當面質問秦香雪，到底為什麼要和池夢白過不去？他以為秦香雪會羞愧、會改過，可萬萬沒想到，她當時回答的那般坦然。
“其實我的家庭條件也並不怎麼好，大小姐的人設是我裝的。”無人處，秦香雪也摘下了她素來的假面。
“我和池夢白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如果沒有她，如果我把自已的真實情況告訴別人，受欺負的人就會成了我。”她試圖依偎到徐海川的懷裡。
“我只是想自保而已。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班裡總會有人扮演被欺負的角色，最容易被欺負的，就是家裡不怎麼有錢有勢，父母又不怎麼關心孩子的人。徐海川，我一步一步走來都是靠的我自已，我只是不想被欺負而已，我有什麼錯？難道我就活的很輕鬆嗎？
池夢白她至少還有那個富二代護著！可我呢？徐海川，你真的忍心把實情說出去，讓我來遭受這一切嗎？”
他到底是沒有把那天的話透露出去，他還不是傻子，不論秦香雪說的是真是假，他現在的話，只會被看成是為了幫助池夢白而故意捏造的謠言，甚至這最後的惡果，還要算在池夢白的頭上。
徐海川那段時間常偷偷望著池夢白出神，他不敢想象，在這樣的氛圍中，池夢白是怎樣堅強的存活下來的。可是當他發現，池夢白並沒有因為他的這次幫助而和他越走越近，反而刻意地保持距離時，他反而悄悄地放下了心。因為他知道，這樣他又可以重新被他人接受，而不是和她一樣，變成被霸凌的一方。
他有些扭曲地竊喜，但心裡也有忍不住的失落。池夢白應該也是看明白了這一切吧，所以才故意和他保持距離，那麼她是不是也很清楚，自已這份懦弱和卑鄙？
他是無能的個懦夫。
他配不上她。
三年的時光轉瞬即過，他已經不是當初那麼靦腆內向的少年，至少現在，已經可以坦然地和意中人打聲招呼。可逝去的時光，還能再回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