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初你們沒有被分開，現在會不會有小孩……”雷老虎哼著歌順著人行道奔正陽門。
他早上不到五點就起來出門鍛鍊了，不過今天雷廣明起的比他還要早，剛四點來鍾就套好了車出了門，雷老虎是怎麼攔也攔不住他。
昨天晚上他怒衝衝殺到許有財家砸門，那貨一開門雷廣明就揪住他的脖領子一副要宰了他的樣子喝問為什麼要騙他說五姨太出國了。
許有財讓他一嚇唬說了實話，那些都是他胡說的，實際上當時只有主家帶著二房和孩子走了，沒孩子的大房跟府上的賬房跑了，三姨太跟著護院跑了，四姨太和五姨太應該是回了鄉下老家。
至於騙了他這事許有財寧死不承認，表示自已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誰讓他傻呼呼的信了，氣的雷老爺子摁著許有財就想揍他，許有財怕捱打就用五姨太的訊息換了平安。
據許有財交代，五姨太回了老家不久之後就嫁人，前兩年他下鄉放電影的時候還見到了她，那時她家男人剛死沒多久。
聽到這個訊息雷廣明恨不能連夜就殺過去看個究竟，回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早他就出發了。
雷廣明走的時候交待雷老虎了，讓他去糧站幫自已頂一天班，如果糧站主任不允許那就幫自已請一天假。所以雷老虎吃過早飯之後也沒回院直接就奔糧站來了。
一路來到正陽門下的糧站，跟人打聽清楚主任在哪裡，雷老虎穿過後頭徑直來到了糧站後院。
剛進院他就看到一個有缸粗沒缸高除了屁股全是腰的大胖子正在那裡氣急敗壞的罵人。
雷老虎走上前拍了下插著手看熱鬧的一個眼鏡男，“師傅，勞駕問下，哪位是馬主任？”
“喲呵，好大的個！”眼鏡男伸手大拇哥指了指：“罵大街的那位不就是嘛。你找他有事兒啊，我勸你還是等會兒再過去吧，這會兒他逮誰咬誰。”
“看他大冷天的鬢角直冒汗，什麼事兒啊給他急成這樣？”
“今兒要送一批糧食去火車站，站上的司機老馮昨晚上中煤氣送醫院了，今天原本聯絡好的幾個裝車的窩脖兒也突然之間不來了，這不他都快急紅眼了。”
“哈，我當什麼事呢，就這個呀，至於嘛。”雷老虎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至於嘛？你把媽領回去，我告訴你，這批糧食要是晚了，馬主任不是去掃大街就得去掃廁所。”
雷老虎走過去咳了一聲開口道：“馬主任，這個，弱弱地說一聲啊，我會開車。”
正罵街的馬主任聽完臉刷地一聲就甩過來眼睛瞪的溜圓急吼吼地問道：“你說你會開車！”
“對，敞篷、嘎斯、卡車、拖掛，我連拖拉機都會開。”
馬主任聽完以為雷老虎這是吹牛，臉上激動的神色一下子去了大半，仰著脖子看了雷老虎半天：“你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你？”
“我叫雷動，雷廣明是我家老爺子，今天他有事來不了，我來給他替個班。”
“哦，你是老雷的兒子吧，看你這歲數……正好，今兒缺幾個裝車的，你跟他們裝裝車。”
“呵呵，裝車可以，不過我家老爺是運輸員不是裝卸工，我裝車工錢怎麼算？”
馬主任不耐煩地道：“今兒要裝糧食，一百斤一袋的，給窩脖兒是二分錢一袋，你要幹也按這個價給你結。”
“得咧！”
雷老虎也不跟他廢話過去甩掉長大的衣服進了倉庫，馬主任也沒理會他，指了指捱罵的幾個人道：“你們幾個也去幫著裝車，我先去找裝卸工，回來再跟你們算賬！”
倉庫裡雷老虎問明瞭要裝的糧食是哪些，過去提了一袋掂了掂分量，拽過兩袋來放在肩頭，兩個胳肢窩各挾一袋，一手提著一袋雷老虎開始搬了糧食往拖掛車上裝。
他這一裝車可不要緊，把倉庫門口管庫的大嬸給驚著了。過去那些裝卸的窩脖兒都有膀子力氣，可頂破天能扛三百斤已經是極限了，眼看這小夥子還是人嗎，負重六百斤就跟掂著六兩棉花似的輕鬆。
管庫的大嬸看愣了，捱罵的那幾個糧站工人更是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到地下，眼睜睜看著雷老虎跑了三趟了他們才回過神來。
雷老虎衝管庫的大嬸燦爛地一笑：“姐姐，幫我記著數啊。”
“小夥子力氣真大，就是眼神不怎麼老好的，我都四十了，你得叫大媽。”
“別騙我了，就您這身材這氣質說您二十四五還不多。”
一句話逗的管庫大嬸心花朵朵開，拿筆給雷老虎一筆筆的記賬。
雷老虎速度極快，一分多鐘就是一個來回，掛兩個掛斗的拖掛他只用了一個來鐘頭就裝滿了。
司機把車開走，幾個人過來圍住雷老虎正說話馬主任四蹄子汗流的回來了，老遠他就叫著：“老徐，老張把人都叫出來，我就找來兩人，今天全站的人都給我上，必須趕在中午12點之前……車呢！”
當他來到倉庫門口見停在這裡的拖掛沒了當時就懵了，管庫大嬸過去手舞足蹈的跟他介紹。“車裝完貨剛開走，主任我跟你說，這個小雷簡直就是個大力士啊，他一個人一個鐘頭的功夫裝了十五噸，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我都不信！”
“什、什什什麼情況，他一個人就裝好一車了？”
“那還有假，我親眼看見的，不信你問他們啊！”
見幾個人都賭咒發誓的表示沒錯馬主任也只得相信。
他看了看雷老虎走過來道：“你說你會開車？”
“對。”
“那你把那輛拖掛給我倒過來我看看。”
“這個沒問題啊，不過我得先問問，我給你當司機你給多少錢？”
“這個……”馬主任還真被難住了，如今這年月汽車少，會開汽車、敢在城裡和火車站這等人車密集的地方開車的人更少，每個司機都有固定的單位，就算是臨時用也得開介紹信借調，還從來沒有遇上臨時司機呢，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算錢。
“那個，你打算要多少錢？”
“時間緊任務重，一趟二十怎麼樣？”
“二十！你小子真敢開牙啊！”馬主任想抽他，現在糧站的臨時工一個月才十八塊五，你跑一趟車就敢要二十，你這是要瘋啊！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是不是這小子不會開車可剛才的牛又吹出去了，現在下不來臺了故意要個高價好讓我拒絕了他好借坡下驢啊？
想到這裡馬主任一咬牙道：“行，二十就二十，只要你幫我把這個任務完成了，二十我自已出啦！”
雷老虎聽完一臉的遺憾：“哎呀，看樣子是要少啦。”說著話過去把車搖著了三把兩把就調直了倒了過來。
馬主任都看傻了，要知道這拖掛可不是那麼好倒車的，特別是這種掛了兩個掛斗的，一般司機還真擺弄不了它。
等雷老虎跳車馬主任幾乎是蹦到了他的面前連聲道：“人才，你他孃的還真是個人才！小雷同志，你在哪兒高就啊？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米站上班啊？”
“這個回頭再說，現在先裝車把糧食運走才是正事。”
“對對對，來來來，大夥兒趕快動手裝車！”
馬主任親自指揮眾人裝車，等看到雷老虎一趟少則六七袋多則八九袋的往外扛他眼珠子都紅了，連聲道：“人才，這是咱們糧站稀缺的人才呀！如果把這小子招到咱們糧站來還要什麼窩脖兒啊，就連咱們站上那些騾子啊、馬啊那些牲口都可以歇啦！”
雷老虎的搬動能力和速度把兩個窩脖兒給刺激到了，弄的兩個人嚴重懷疑自已是不是適合幹這行，準備回去就轉業幹別的。
雖然一堆人也沒幫上什麼忙，但是有了他們的幫助雷老虎還是提前了十來分鐘就把車裝好了。
“主任，找個押運員帶上證件跟我走吧。”
“啊，好，好好。”馬主任心不在肝上匆匆開了介紹信拿著出入證件交給押運員讓他跟雷老虎去送貨。
有了雷老虎的幫忙，本來需要最早也要在12點鐘火車開之前才能勉強完成的任務愣是在11點左右就完成了，足足提前了將近一個鐘頭。
任務是完成了，等事手一算賬馬主任直肉疼。
這次送出去了七十來噸貨，也就是一千四百來袋糧食，其中雷老虎一個人就搬了一千兩百來袋，按二分錢一袋就是二十五塊錢工錢，這個錢可以糧站出，馬主任不怎麼肉疼。
但是出了五趟車其中雷老虎跑了三趟，一趟是二十，這六十塊錢需要馬主任自已出，他怎麼能不肉疼呢。
糧站只有一輛汽車，另外一輛和司機都是借調的，幹完活人家就走了。馬主任送走了車和司機之後滿臉堆笑找上雷老虎。
“小雷啊，從你爸那兒論呢，你得管我叫叔叔，來來來，到我辦公室，咱們爺倆兒好好聊聊。”
“不是，主任有事兒您直說，別這樣。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這樣跟我笑我總覺著你沒安好心。”
“錯覺，你那是大大滴錯覺！我真的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來來來，來吧，別客氣。”馬主任不由分說死拉硬拽把雷老虎拉到了辦公室。
“累壞了吧，來來來，喝杯水。”馬主任給他倒了一杯水問道：“小雷啊，多大了？”
雷老虎看著馬主任突然想起個事兒來不由一激靈，跟自家老爺子聊天的時候聽他說起過這個馬主任有個外甥女長的跟他一樣一樣的，如今歲數不小了還沒找到婆家呢，他見了不錯的單身青年就想把他外甥女介紹出去。
哇塞，這大胖子不會想讓我娶他外甥女吧？
雷老虎雖然不歧視胖子，但是如果有點心誰還吃貼餅子呀，雖然可能貼餅子更有營養，但點心更好吃啊。
“我今年剛十五，您別看我個兒大，只不過就是貪長，實際上我連毛還沒長齊呢。”
馬主任一臉詫異：“你才十五啊，那這個頭長的可是夠高的。那你現在是上班還是上學啊？”
雷老虎見他沒糾結於自已的年歲暗暗鬆了口氣道：“我既沒上班也沒上學，這不前幾年跟著我師父去東北那邊學習宰豬宰猴了，前些日子出徒了剛回來。”
“噢，那你這開車的手藝是打哪兒學的？”
“就在東北那邊，那邊不是有個造車廠嘛，我跟我師父沒事就喜好打個獵什麼的，有時候獵到些什麼稀奇的玩意兒就拿去跟他們換點吃的用的，時間長了也就成了朋友，跟他們學會了開車修車什麼的。”
雷老虎說完不耐煩地擺了下手道：“不是，馬主任您到底想說什麼不妨有話直說，我最討厭的就是繞來繞去。”
說完雷老虎又加了句：“我這人好說話，只要別談感情、別談錢其他的都有的談。畢竟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它傷錢啊。”
馬主任聽完哈哈大笑：“你這小子有點兒意思，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跟你直接吧。小雷啊，你是個人才，我們糧站就缺你這樣的，你願不願意來我們糧站上班？”
“不願意。”
“願意就好，……啥，你說不願意？”馬主任愣了，“為什麼不願意，不用你當臨時工，來了我就給你個正式工幹。”
雷老虎撇撇嘴道：“那我也不幹。不是我不識抬舉啊，你這兒幹錢掙的太少，還不如干窩脖記件掙的多呢。”
“小雷啊，賬不是這麼算的，你不能只看今天，不是天天都有幾十噸的貨要出，幹窩脖的也不是天天有活啊，算下來他們一個月能掙十幾二十就不錯了。這樣，你來我這上班，我按司機給你開支，一個月開四十五怎麼樣？”
雷老虎笑道：“要說這錢是真不少了，可是主任我跟您說實話，真不行，這三頭五十的不夠我吃飯，所以我不能來你這兒幹。”
馬主任樂了，“你小子這藉口太爛了，四十五不夠吃，你以為你是大象啊？”
雷老虎邪邪一笑：“馬主任，咱們倆打個賭吧，今兒中午你請我吃飯，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吃飯。如果你覺著能接受我這飯量，我白給你幹活只要一天管三頓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