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從來沒想到過請人吃頓飯竟然把自已給吃急眼了。

雷老虎一頓飯吃的馬主任眼淚汪汪的,他終於清醒地認識到,就算自已一個月給他開四十五的高工資也真不夠人家吃的。

主任請客自然不能請雷老虎吃大鍋菜,特意讓糧站的廚子給開了小灶。事先雷老虎都說了自已能吃,所以主任特意交待廚房多做幾個菜,分量要足,就按照四個人的標準做。

本想著就算這小子再能吃,一人吃兩人的飯也就頂破天了,到時候再讓他帶一份回去也顯的自已大度。

等雷老虎一開吃馬主任臉上的笑容就定格在那裡了。

雷老虎自始至終只說了三句話:“馬主任,不夠吃了”、“馬主任,菜沒了就上主食吧”、“師傅算了吧,沒什麼可吃的了我就不吃了,不能為難廚房不是。”

一頓飯雷老虎把廚房準備的招待菜掃光了,大米饅頭也都吃了個乾乾淨淨,用廚師的話來說,他再吃就只能把幫廚的給下鍋燉了。

吃飽喝足雷老虎道:“怎麼樣主任,以後我來您這兒上班管我三頓飯就行,我不要工資。”

“別,爺們兒我錯了!好傢伙,你一頓吃我半個月的工資。我這兒廟小養不起您這尊大佛。”

說笑了兩句後雷老虎問道:“主任,咱們糧站的糧食都從哪裡來的?”

“哪兒都有,南方的、東北的、漢中、川中的也有,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有沒有從國外來的?”

“國外,沒有,你什麼意思?”馬主任一聽國外這個詞兒不由坐直了身子眼中多了兩分警惕之色。

雷老虎笑著擺擺手:“主任您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我在東北那邊吃過一種叫大裂巴的麵食,味道特別好,我曾經問過怎麼做,廚子告訴我做那個最好用從北方大國那裡來的面,所以我才問問您有沒有?”

馬主任眨眨眼看看雷老虎搖了搖頭:“咱們這沒有,想要你可以去西外西餐廳,聽說他們那裡的蔬菜糧食好多都是從北邊運來的。”

“好,有功夫可以去看看。”雷老虎順嘴答應著,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馬主任這個人看起來還不錯,主要是這個糧站挺不錯。

“主任,您知道哪兒收野味啊,比如什麼山豬啊,狍子啊、甚至黑瞎子、大蟲這些。”

一聽這話馬主任來了精神,“怎麼,你能弄到?這東西可是不好弄啊。”

“我打獵的本事還不錯,前幾天我家老爺子沒帶點兒山豬肉來給您嚐嚐嗎,那就是我獵的。”

馬主任滿臉堆笑:“小雷啊,甭說黑瞎子大蟲,你要能打到山豬黃羊咱們站就能收,就連野雞草兔、筍尖蘑菇也要。”

“那行,過幾天我給您送幾百斤來。”

“幾百斤,你能弄到幾百斤這麼多嗎!”馬主任一聽就激動了,山貨現如今可是不好弄,這玩意兒拿來送禮或者上供都是極好的。再者說了,他平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好個吃,從他這體型就能看出來。

馬主任一本正經地道:“小雷,你要是能一個月弄來幾百斤山貨,我給你弄個採購員的名額,到時候你出來進去的也方便。”

雷老虎笑道:“行啊,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過幾天我給您個驚喜。”

說歸說笑歸笑,該拿的錢雷老虎一分沒少要。

馬主任一臉肉疼的給了雷老虎六十塊錢埋怨道:“你小子不厚道,下手真夠黑的。這錢可得我個人出。”

雷老虎白他一眼:“拉倒吧,肉爛在鍋裡,你這話拿去騙騙傻子還行。”

馬主任急頭白臉地嚷道:“這花的真是我的錢,你得信!”說完看著雷老虎滿臉的不屑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小子真十五嗎?怎麼比我還像個老狐狸呢?”

“沒歲數並不代表著沒有閱歷,沒文憑並不代表沒文化。有的時候啊年齡不是問題,長短不是距離。”

跟馬主任天南海北聊了陣子天,又到外頭幫著幹了點兒活,收穫了糧站上下一片誇獎,混到了下班時間拿著八十五塊錢的鉅款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出了糧站。

雷老虎漫步在長街之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心裡有些茫然還有些沉重。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他們雖然行色匆匆但是歡聲笑語不斷,那種發自靈魂的自豪與快樂讓雷老虎漸漸放鬆了心情。

這幾年大多數時候身邊都是敵人隨時保持十二萬分的警惕,精神繃的緊了也會累,雖然不是身體上的累,但是那種發自靈魂的疲倦更讓人難受。

此時不同了,來往的人們身上散發著的都是活力與親切,甚至有人看到他還會善意地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沒有敵視冷漠,沒有無情的刺殺與偷襲,不用防著對面走過來的人朝你放冷槍。

這個時代的人是有信仰的,這個時代的民族凝聚力是無比強大的。雷老虎相信現在他要是站在大街上高呼一聲向上的口號街上絕對會應者如雲。華夏民族的腰桿是幾百年來最硬氣的時候,偉大的領袖和偉大的人民正在開創一個偉大的時代。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還要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呢,一個必將擔當重任的民族,一個必將復興騰飛的民族又豈能不經歷三災九難的考驗。

接下來就是一場為期三年的考驗,現在幾乎沒有人知道它即將降臨,人們還在滿懷希望的憧憬著未來,規劃的方向。

幸運的是雷老虎知道即將面對什麼,許多別人看不到的他能看到,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他知道,所以他可以提前做準備,不會事到臨頭亂方寸。

同樣不幸的是雷老虎知道即將來臨的是什麼,做為一個有良心有良知的炎黃子孫,他想為這個經歷了太多苦難的民族做些事情,但正因為知道的多了他才會畏懼,才會努力的試圖去改變些什麼,可這改變帶來的後果是什麼也自已也無法預料,而這也正是他不快樂的原因。

雷老虎知道的不敢宣之於眾,就連通風都是隱晦小心的。他沒有根據,他不想被當成神棍,這個時代不需要神棍,他還想活著,不想被拉去切片放在顯微鏡下供人參觀。

雷老虎願意為這片土地這些可愛的人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也只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不是那種願意捨身成人殺生取義的,相反他很怕死,別人都是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卻不是,他是笑著降生的,所以想微笑著面對這個世界享受生活,最後他想要落個含笑九泉爽死的下場。

要麼說一心不能二用呢,雷老虎只顧低頭想著自已的心事沒留神撞到路人。

“啪、嘩啦……”

一個酒罈了掉到了地下摔稀碎,裡頭的酒流了一地,酒香入鼻讓雷老虎回過神來,低頭見地下四仰八叉坐個老頭一臉憤怒的瞪著他罵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啊,出門把眼睛落家裡啦,低頭瞎琢磨什麼呢!”

雷老虎還有點兒懵,順嘴來了一句:“祖國未統一,心情很鬱悶!”

就這一句把地下坐著的老頭還是湊過來看熱鬧的人都整無語了,這廝甩出這麼高大上的一個理由來,讓大夥還怎麼整,還能愉快的玩耍嗎?

雷老虎慌忙彎腰把老頭扶起來,邊給他拍打身上的土邊道歉:“大爺,實在不好意思,剛才我走神了,對不起、對不起。”

“大爺?呵呵,我可不當大爺,當大爺動不動就讓人罵。你還是叫我牛爺吧,這片兒的人都這麼叫我。”

雷老虎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衝他抱拳拱手行了一禮:“原來您老就是牛爺,久仰久爺,我聽人說了,正陽門底下這片地面上有位牛爺是個有理有面的高人,那是茅房拉屎臉朝外的主兒,手底下沒有擺不平的事兒,沒想到說的就是您。”

牛爺一聽心裡高興嘴上卻笑罵道:“小子哎,少給我戴高帽,我自已吃幾碗乾飯我門兒清著呢。”

“呵呵,哪能呢,牛爺這樣,您這壇酒我肯定得賠,現在咱去醫院查查您傷哪兒沒有。”

牛爺很高興,笑道:“行,局氣,醫院就甭去了,你牛爺沒那麼嬌氣,你要是有心請我喝兩杯就成。”

雷老虎很豪爽地道:“那沒問題啊,是鴨子樓、便宜方還是東來順涮肉您挑地兒。”

牛爺一聽更高興了,擺擺手道:“用不著那麼破費,就前邊小酒館就得。”

“得,牛爺您厚道給我省錢了,我謝謝您。”雷老虎伸手道了個請,“咱們走著。”

兩人出了人群,牛爺轉身往回走帶著雷老虎拐個彎進了衚衕裡的小酒館。

此時小酒館裡坐滿了人熱鬧無比,兩人一進門便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特別雷老虎這高出一頭乍出一塊的個頭,再加上今天穿了軍大衣身上少了那股悍匪氣多了一絲挺拔英武,看上去像個好人了,自然引人注意。

“喲,牛爺,怎麼又回來了,還有事?”沒等雷老虎看清屋裡的人,一個大眼睛眨啊眨的小女人就笑著迎了上來,她雖然嘴裡在跟牛爺說著話,同時眼睛卻打量著雷虎用眼神跟他打著招呼,一下子兩個人都照顧到了。

“慧珍經理,給你帶來個新人,挺有趣的個小夥子,你幫我好好瞜瞜。”牛爺說完對雷老虎道:“這位是小酒館的私方經理徐慧真徐老闆,你……對了,說半天話了還沒問你怎麼稱呼呢?”

雷老虎打個哈哈剛要說話,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滿是驚喜的歡叫聲,緊跟著一個身影奔他撲過來,雷老虎扭頭看清那個人時不由嚇了一大蹦,舌頭當時都打捲了,失聲道:“我了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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