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

張國彥拍下驚堂木,眾人皆知老爺要判了,當然,這結果是沒有懸念的。

“因無字據,且屬酒後戲言,自是作不得數。若兩造有異議,雙方私下論之,退堂!”

葛如麟聞言很不服氣,滿臉的憋屈,他豈能接受輸給梁邦瑞?

他當然不願就此罷休,但也知道已失先機,再論下去也是白搭。不過他並不認為是梁邦瑞勝於他,只是他輕敵罷了。

若有下次,定會讓梁邦瑞死得很難看!

“李小姐,抱歉,此番失策了。”葛如麟臉色十分難看,這真是恥辱。

“葛公子無需自責,梁邦瑞走運而已,葛公子才學遠勝於他,此乃不爭的事實。他不過一小人,鑽了些許空子罷了,不必計較。”李蓓安慰道。

她也是這麼認為的,梁邦瑞只是突然發難打了葛如麟一個措手不及,算不得什麼。這癆病鬼什麼貨色難道她還不清楚麼,雖然今日表現確實讓她十分意外,但仍不配和葛如麟相提並論。

她說話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掩飾,梁邦瑞自然也聽得到,當即冷笑。

以為這就完了?想得太美好了點吧,得罪了方丈還想跑?

便看看你的葛公子今日如何護得了你!

“青天大老爺稍待,學生也有狀要告!”

正在張國彥準備離開的時候,梁邦瑞卻突然大聲喊道。

他這一喊,眾人皆停下了腳步,包括準備散去的圍觀民眾。咦,這還沒完?還有戲看!

張國彥無語了,處理這些破事本就心煩,還來?不過他也只能重新坐了下來,沒好氣的道:“你又所告何人?”

“學生狀告李家,欠學生白銀萬兩……”

“你胡說八道什麼,瘋了不成?!”李蓓大怒,她們李家何時欠你的錢?還白銀萬兩,你怎麼不去死啊?

梁邦瑞繼續道:“大老爺聽到了,她們李家拒不認賬,是以學生便告其狀。”

“哦?因何而欠下萬兩白銀?”張國彥一臉玩味,他一看就知道梁邦瑞根本就是有備而來,倒要聽聽你如何自圓其說。

李蓓也是憤怒的道:“不錯,公堂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你這般誣衊,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梁邦瑞微微一笑,道:“想必府尹老爺知曉,家父如今已然辭官,是以,為維持生計,學生近日在家中準備做些生意。今正欲出門採辦,可孰料李家小姐竟無理取鬧,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家父告上順天府,學生亦不得不出堂,以致誤了採辦時辰,這店鋪開張須得推遲數日乃至數月之久。敢問大老爺,這損失是否應由李家承擔?”

“啊?”張國彥都驚了,你這是告的啥狀,這也能追責?大明律裡可沒有這一條啊。

無論是梁明或是梁邦瑞,都沒有讀過大明律,但他用屁股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有這種賠償法,因為這是封建社會。

“簡直一派胡言!”

葛如麟算是聽明白了,心中立時大喜,想不到這麼快就能找回場子,梁邦瑞真是找死!

“如你所言,莫不是聲稱前來府衙乃是浪費時日?如此藐視公堂,藐視大老爺,你該當何罪?!”

“非也,正因我乃是遵紀守法的大明好青年,尊重公堂與大老爺,這才應召而來。”梁邦瑞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憑你還想給小爺扣帽子,你省省吧。

“若是你葛如麟私下來會我,你看我搭不搭理。”

“你……”葛如麟咬牙,這小子真是狡猾,不過無妨,總之這次他不可能輸。“既是應召而來,又如何怪得了他人?”

“你先要搞清楚此事的本質是什麼!”梁邦瑞一臉鄙視。“非是來與不來,而是我為何而來!我來了,我有罪,那自當認罰。可如今證明你等乃是無理取鬧,我又何罪之有?是以,此舉實屬惡意耽誤我做生意,難道我不該追回損失?”

“真是笑話,你生意受損,只因你經營不善,豈能賴到他人頭上?”

“如此強盜邏輯簡直聞所未聞!”

梁邦瑞樂了,當即面向圍觀群眾:“各位中也不乏生意人,大家來評評理,若你們做生意之時,被人無緣無故尋釁滋事,做不成生意,這損失難道算在我們自已頭上嗎?若每日皆如此,大家還活不活了?”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確實如此啊!

梁邦瑞說著,又對張國彥擠眉弄眼的道:“府尹老爺,您說,是也不是?”

張國彥一愣,隨後便是恍然!

好小子,他算是知道梁邦瑞告此狀是何意了,竟是投桃報李!

每日皆如此,還活不活了?

實乃他的心聲啊!

張國彥實在不想再處理這些破事,但前來告狀的全是京官之後,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剛由江西左布政使升任順天府尹不久,還與張居正交惡,根基不穩,可不敢再隨意得罪京官。

尤其是言官!

是以梁邦瑞真是說到他心裡去了,而這小子顯然心知肚明,此狀便是要幫他解決煩憂。

當然,說是投桃報李也並不確切,這小子分明就是要趁火打劫,還欲找他當幫兇,而他必定會樂意接受這份“好意”。

不得不說,此子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唔,倒是有幾分道理。”張國彥點頭。

“府尹老爺,切不可受此人矇蔽!”

葛如麟慌了,頭上都冒出了冷汗,實在想不通今日的梁邦瑞為何能如此強勢,但他絕不能輸,忙道:“若依他所言,豈非老爺們宣人覲見,也要賠償其損失?此言論實乃大逆不道,當誅!”

“我說葛兄,你是腦子不好使嗎?”梁邦瑞無語了,你扣帽子有癮是吧。“你要自比大老爺?”

“非也,吾乃陳述事實!”

葛如麟逼視著梁邦瑞:“此番非本公子傳召,而是大老爺!雖為李家狀告,但實則乃是大老爺傳人問話,你如此這般無理取鬧,莫不是覺得大老爺好欺?”

梁邦瑞眉頭一挑,倒是小看了這貨,還有點水平。

葛如麟這話是將李家與順天府綁在了一塊,而不是分而論之,說的也不是眼下這件事,而是在打比方,有很大的辯論空間。當然,哪怕是順著賠償法說下去,他也能辯贏,只是卻必然會站在官老爺的對立面,這是肯定的。

官本位的封建時代,這就不是輸贏的問題了,張國彥身為官員,屆時會怎麼判還真不好說。

別看李家也有人做官,但出面的只是李蓓,很多事情是不能流於表面的。在這公堂之上,涉及的只是李蓓和梁邦瑞,張國彥依律而斷,並不會有顧慮,可若是觸及到了官本位思想的利益,就不是一碼事了。

不過他梁明可是身經百戰,怎麼可能會踩這種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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