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浴房裡蒸汽騰騰的,宋彧感覺到迎面而來的一股熱浪,才反應過來裡邊有人。

他第一時間就準備退出去,但氤氳飄繞中,傳出女子的聲音:“凝冬嗎?來幫我加些熱水。”

這聲音宋彧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陸笑兮。

此時她正在屏風後沐浴。

宋彧左右看了看,凝冬不在,這不加熱水,水涼了,豈不是容易受涼染上風寒?

他側身關上門窗,插上門閂,推動輪椅緩緩向屏風滑去。

——是的,都怪凝冬,他本來不想做這些的。

幾盞微弱的燭光下,陸笑兮泡在浴桶裡,雙手正撥弄起水花,往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澆著。

水面上泡著大片大片的花瓣,頭髮披下來,散落在水上,和花瓣交織在一起,像一副描繪在水面上的山水畫。

她的臉上未施粉黛,面板卻晶瑩透亮,如玉石般光潔。

當然,這一切宋彧都沒有看到。

他特意撇開目光,繞到盛有熱水的桶邊,用水瓢舀了一些,澆在浴桶的邊緣。

熱水澆在水面的精油上,爆發出猛烈的濃香,刺激得宋彧一聲輕輕的嘆息。

“誰?!”

陸笑兮聽到男子的嘆息聲,嚇了一大跳。

她立刻縮回水裡,只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回身一看,發現是宋彧,才淺淺的鬆了一口氣。

“怎麼是你進來了,我還以為是凝冬呢。”陸笑兮說著,想到宋彧不知道進來看了多久,臉又燒起來。

她沐浴的樣子,應該沒有很傻呆吧?

宋彧卻還是別開目光:“我聽到你要熱水,凝冬不在,就進來替她了。你……放心,我什麼也沒看到。”

這話說得陸笑兮內心有點小安慰,又有點莫名的小失望。

只聽宋彧又道:“熱水夠了嗎,夠了的話,我先出去了。”

“好。”陸笑兮輕輕點頭,想想又道,“不對,還需要你幫個忙,先在屏風外面等等我吧,一會兒喊你。”

“行。”宋彧應下,轉身出來。

從始至終,他的目光就沒有落在陸笑兮的身體上過。

他退到屏風後等待,看著屏風上投照下來的線條曼妙的人影,不自覺的握緊了輪椅的扶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好了,你過來吧。”陸笑兮在裡面喊道。

宋彧最後嚥了口唾沫,推著輪椅過去,看到陸笑兮已經穿戴好了衣裳,正在擦拭著自已的長髮。

剛沐浴後的她臉上紅撲撲的,眼睛很亮。

“需要我做什麼?”宋彧感覺自已的聲音有些緊張。

“幫我把頭髮裡的花瓣摘出來。”陸笑兮道,“凝冬不在,就找你代勞啦。”

宋彧緊繃的身體稍稍鬆下來一些。

“坐下吧。”他讓陸笑兮坐在他身前,一面用梳子擦拭將頭髮捋順,一面將一片片的花瓣從發上摘下來。

陸笑兮的發很長,也很軟。

宋彧理得很慢,也很細心。

“好了。”他眷戀不捨的放下手。

“好,那我們出去吧,裡面悶壞了。”陸笑兮起身甩了甩長髮。

她推著宋彧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哎呀不行,還是我們分別出去吧,萬一外面撞見人了,還以為我倆在浴房裡做什麼呢。”

若是被人誤會,可就尷尬了。

“嗯,你先出去吧,烤烤頭髮,彆著涼了。”宋彧頷首。

陸笑兮點頭應下,出門走遠了。

宋彧折返回來,看著陸笑兮剛才洗過的浴桶,突然想起書籍上提到過的“美人香湯”的說法。

說這美人洗澡後留下來的水若是晶瑩剔透,芳香四溢,則達到美人香湯的標準。

若用這湯水再洗一個人,則有補氣養血,延年益壽的功效。

這一聽就是胡扯淡嘛……

宋彧自嘲的笑笑,在浴桶旁躊躇良久,最終還是親手倒掉了這桶水。

……

重新燒了水,清潔好自已,宋彧回去房間。

這時候的陸笑兮已經上床歇息了。

果然不出宋彧所料,因為天氣熱,陸笑兮又偷偷省去了烤頭髮那步,直接睡了。

宋彧不想把她吵醒,尋來了寬大的軟巾,替她將溼頭髮包起來,再才躺到她身邊。

他正對著陸笑兮躺著,看她熟睡的面容,又想起了白天她對他說的上輩子的事。

對於上輩子的“自已”和陸笑兮曾經經歷過的種種,宋彧倒並沒有感覺很分裂。

他就是他,上輩子的他也是他,只是他沒有記憶罷了。

可要說經歷過的大事小事,一點點印象都沒有……就好像是在夜裡夢遊,白天醒來有人告訴你做了什麼的感覺,叫人很茫然。

打個比方,親嘴。

現在宋彧知道上輩子自已和陸笑兮親過,卻完全不記得其中滋味,叫他越發的抓耳撓腮。

可轉念一想,既然上輩子可以,為什麼這輩子不行呢?

就好像是重複做已經做過的事可以提升信心一樣,宋彧覺得,沒什麼不能辦到的。

他湊近身體,聞著陸笑兮身上的芳香,在她的唇上留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很軟。

很香。

……

第二天一早,兩人早起,準備去嘉山校場。

出發之前,陸笑兮還搶著去了她新開的鋪子一趟,這段時間可把她忙壞了。

口碑要做,廣告要發,新的員工也要培訓。

為了讓流民,還有嘉山縣的年輕人有事情做,她沒有從京城調派人手過來,啟用的全部都是當地人,一切從零開始。

好在一切的辛苦付出是有效果的,幾家鋪子都開始慢慢進入正軌。

之前去往京城打工的年輕人不少都回鄉來跟著陸笑兮做事,既能賺錢,又能幫襯家裡。

縣裡的年輕人越多,整個縣就會越有活力,發展也會越快。

這也是陸笑兮的目的。

“這次多虧了你,笑兮。”馬車上宋彧對她道,“若非你的鋪子提供這麼多活計,不少流民還難以安排,縣裡也不會這般興旺。”

陸笑兮被宋彧誇獎,心裡也美滋滋的。

“跟我客氣什麼。”她說道,“我是商人,我也是要賺錢的。如果這些鋪子後面虧損了,還得你這個知縣想辦法,下政策來扶持呢。”

“一定。”宋彧承諾。

雖然把總“賺錢”掛在嘴邊,他心裡也很清楚,若非有他在這裡做知縣,陸家是不可能大費周章的把生意做到這個窮鄉僻壤來的。

有這個功夫,繼續往南邊城鎮裡做生意它不香嗎?

終究還是他虧欠陸笑兮的。

……

兩人一路來到嘉山校場,遠遠的就聽到了將士們操練的聲音。

這支豹虎軍如今有了名分,操練時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但遠遠看陣型卻是不盡如人意。

果然不出所料,原先這支軍隊的首領徐將軍在東窗事發那時就逃跑了,如今操練都是各部自發的,也沒個總體的規劃。

“是宋將軍他們到了!”

一見到他們的馬車,就有幾人興奮的圍上來迎接,都是曾經徐將軍麾下的小將。

徐將軍逃跑後,他們也懵懵懂懂明白自已之前並不是正規軍。

直到新聖旨下來,才是正式有了“名分”。

他們自然也就更擁護這位給他們帶來名分的新將軍,宋彧。

並沒有因為他坐在輪椅裡而瞧不上他。

“見過宋將軍!見過將軍夫人!”站在最前行禮的正是當初流民入侵時,被陸笑兮請去幫忙的那名小將軍。

也是他們第一次來校場時,用箭頭指著他們的那一位。

陸笑兮見到熟人,衝他友善的笑了一笑。

對方也還之燦爛的一笑。

宋彧突然輕咳了兩聲,對他們道:“都免禮吧,今日我們來是想了解從前整個豹虎軍的日常運作和開銷情況,後勤主要是誰負責?”

“回將軍的話。”那小將軍回答,“後勤平時都是徐將軍親自負責,我們幾個都只負責操練。”

“帶路。”宋彧二話不說下令。

“是!”幾名小將在前頭帶路,陸笑兮推著宋彧在後邊不遠不近的跟著。

“這樣散亂的訓練下去不行,他們還是缺少一個主心骨。”宋彧突然對陸笑兮低聲道,“我準備在他們當中選一個人,接替曾經徐將軍的位置,你覺得誰來比較好?”

“那就小呂吧!”陸笑兮不帶一絲猶豫的說。

“小呂?”

“就是剛才站最前面那個,帶兵幫我們阻擋過流民的。”陸笑兮解釋。

宋彧驀地轉過身子:“他姓呂?你連他姓什麼都知道了?!”

“當然啊。”陸笑兮一臉理所當然,“好歹打過兩次交道了,怎麼會不知道人家姓什麼。”

宋彧滯了滯:“……那你為什麼選他?可是因為他長得俊?”

“這和長相有什麼關係?”陸笑兮還沒發現不對,一本正經的分析,“嗯……他能幫我們阻擋流民,說明他一,本身武力高強,二,擅長帶兵佈陣,三,對我們還算忠心耿耿。依這三點下來,選他應該沒問題吧。”

“……”宋彧半天才道,“那也不能就這麼定下他,太草率了,還是等考察考察其他人,再做定奪。”

陸笑兮一臉懵逼,這,那你問我做什麼呢?我只認識小呂啊。

……

說話間,幾人來到一間單獨蓋建的磚房前。

“宋將軍。”小呂道,“這裡就是以前徐將軍的住所,他平日辦事、住宅都在裡面,他離開後我們把這間房子圍起來,沒有讓任何人接近。”

看他辦事得當,陸笑兮悄悄的在宋彧身後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宋彧卻只“嗯”了一聲:“你們都下去吧,這裡交給我就行。”

眾人聽命離去。

宋彧和陸笑兮進去這間房子裡,發現裡面被翻得亂七八糟。

雖然沒有任何外來人接近過,但大部分東西都被帶走了,只留下少許的賬簿、信件還有幾頁公文。

果不其然,留下來的東西里,幾乎每一樣都清清楚楚的擠在了這隻軍隊和宋彧的父親宋將軍的聯絡。

賬簿上有他的印章,信件裡有提到“宋將軍”的指示等等……

若是皇上派人來查了,查到的也只會是這些刻意留下的指向性證據,然後給宋將軍定罪。

再翻查了一番,竟然都一無所獲。

這房間裡看似凌亂,實則已經被收拾的妥妥帖帖。

糧草的供給被設計的天衣無縫,賬單上的每一筆進賬出賬都有據可查。

看來對方已經早做準備。

雖然宋彧已經想辦法說服皇上不要立刻派人徹查此事,化解了宋家的一次危機,但要想在三個月之內順藤摸瓜找到另一批私兵,對他們來說依舊是毫無頭緒。

宋彧眉頭緊鎖。

“別急。”陸笑兮寬慰他,“這麼大一個嘉山校場,他能把自已這塊收拾清楚,別的地方未必能,我們再找找線索。”

“只能這樣了。”宋彧道,“我們去武器庫看看,一般武器出廠都會標註出自什麼地方,或許……”

“等等!”陸笑兮突然反應過來。

是了,武器會標註出產地,別的東西也會啊!

她抓過搭在椅子上的一件被丟棄的外衫,將它平鋪在桌面上檢查。

“有什麼發現嗎?”宋彧立刻推著輪椅靠近。

“我看看……”陸笑兮細緻的撫摸著衣服裡側的布料,突然道,“這件衣服,是出自江北織造局!”

宋彧的瞳孔驟然收緊:“你可確定?!”

“確定。”陸笑兮毫不猶豫的說。

江北織造局可不是什麼民間的商鋪,它是朝廷的部門。

皇宮裡大批人的衣物、布料,正規軍隊的衣物等等全部都是江北織造局發出來的。

如果說太后敢直接從江北織造局拿衣物給私兵使用,說明其他私兵的衣物也極有可能出自同一個地方,跟著查下去,就一定能找到線索!

“從哪裡看出來的?”宋彧問。

“就從背上的這塊布。”陸笑兮纖細的手指撫摸過那件外衫的後背部分。

接著她抓過宋彧的手,撫摸過衣服的後背和袖子。

“怎麼樣,有沒有摸出不同?”她問宋彧。

宋彧感受了老半天才道:“背部的布料似乎更柔軟綿密一些……我不確定。”

“你說的沒錯。”陸笑兮道,“它們是不同,而且這塊布料出自我們陸家的商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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