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八年四月,汴京,潯陽殿。

一個身著墨綠色圓領袍的老者正把著脈,忽然面色驚恐,顫抖的聲音在同僚耳旁響起。

“殿……殿下……駕崩……”

話音還沒落,人已經跌坐在地面上,面色慘白。

丞相司馬光聞言一把推開床邊的太醫,大不韙地顫抖著手虛搭在皇帝鼻子前方。

沒有氣息。

司馬光緩緩收回微顫的手。

緩和了一下情緒,才重新開口,卻不掩其中的嘶啞。

“傳令,殿下駕崩,傳召百官進宮。”

一道詔令快速抵達宮外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大宅子,一架一架的馬車從宅院裡駛向汴京最尊貴的地方,同時宅院裡的人也忙碌了起來。

給還沒有得到資訊的親人、知已、好友通訊,開始籌備國喪時官員家裡需要的物品。

候王府上自候王接到傳召後,管家太太就開始調配人員購買白綾、佈置家中事宜。

青晏院,書房。

李璟晏正在奮筆疾書,書寫著這一件舉國大事寄往鳳嶺。

他也知道子柏兄也會收到家中來信,但就是要和他們比速度。

哼,特別是那個不討人喜歡的弟弟蘇轍。

潯陽殿外。

一群身著緋紅色官服和一小部分青色官服的官員按著職務跪在殿外,低垂著頭,悲涼的氛圍瀰漫在偌大的皇宮裡。

“由趙曙繼承皇位。”床邊,趙曙、皇子、丞相司馬光和日常得皇帝信任的一眾寵臣。不,現在是先帝了。

早有預料的眾人轉身,面向趙曙,手掌齊平舉過額再落到胸前跪在地上齊聲,“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走完參見新皇的流程,司馬光便道,“皇上,還請主持先帝后事。”

“你們按流程辦就好。”趙曙話音剛落。

禮部尚書孫義冀,“皇上要儘快確認年號、稱號等要事。”

“好。”還沒等趙曙應完,戶部尚書也緊跟著開口,“皇上,戶部…………”

“皇上,匈奴…………”

“皇上,江南水利…………”

“皇上,汴京西…………”

手裡有活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上報著完成情況以及讓新帝趙曙拿主意。

雖然先帝駕崩很悲痛,但這些活因為先帝趙禎身體抱恙已經拖了蠻久了,現在看有人可以拿主意,迫不及待的想把手裡的活幹完。

一直在趙禎背後的小孩忽然前面就沒人了本來就有點惶恐不安,現在被百官的立體奏摺環繞的更是有點腦子發暈。但先皇的教導和培訓發揮了重大作用。

趙曙緩過神,分別應和大家的需求和彙報進度,特別重大的也不忘先穩妥好,稍後再議。

東宮。

精疲力盡的趙曙正在被伺候著沐浴,還沒沐浴完,就收到親生父親的請求拜見。

還沒成長好的幼鷹,好像看到了可以遮風擋雨的臂彎,匆匆收拾好自已就傳召趙允讓進殿。

趙允讓看著莊嚴華麗的潯陽殿,從來沒有感覺有這麼近,這麼窒息。

在看到一席紅衣圓領裡明黃色的底衣,已有皇帝樣子的親兒子時,呼吸越發加重。

為什麼一個這麼沒用的兒子都可以坐上這個位置?

趙允讓腦海裡不斷回想謀士們的話,和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使其收斂了有點猙獰的臉,等趙曙揮退侍候的人後,臉上掛上虛假的笑容,還和藹拉過趙曙的手,用欣慰的語氣,“父的兒,還是走到了父不可及的地方了。”

說完就面色驚恐的跪下行禮,“臣逾越了,一時忘了身份,臣有罪!”

趙曙看到父親跪在地上,連忙拉起,“父親何須行禮?”

趙允讓順著兒子的力道起身,按著謀士的規劃開始對趙曙噓寒問暖,一會兒說著兒子高於父親後,父親在宗族的尷尬地位,一會兒說在父親庇護下的孩子有多麼的幸福,一會兒說皇帝是多麼多麼難做多麼辛苦,最後道出目的,“如果為父可以幫到孩兒就好了。”

本來就腦子不清醒,現在被這一套連環拳打下來,腦子更是暈乎乎的趙曙不自覺便反問,“父親如何才能幫到孩兒?”

趙允讓假裝沉思片刻,便緩緩開口,又跪到地上,頭也伏到地上,“臣有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不知可不可說?”

趙曙邊拉起男人邊說,“父親直說就是,父子間有什麼的不可說的?”

“如果父親的地位更高一些呢?”

“這怎麼能做到呢?”

聽到趙曙的反問趙允讓不斷在心裡罵,真是個蠢貨,都講這麼明白了還聽不懂。

但還是要說出口,“意思是為父在前方為孩兒遮風擋雨,孩兒只要享受帝皇的待遇就好,為父會為孩兒做好一切的。”

腦子還是一團漿糊的趙曙直接就心動了,連忙問,“可是這如何能做到呢?”

趙允讓伏到耳邊悄聲說出計劃。

“可是這真的好嗎?先皇生前對我這麼好,而且不去是不是有點大逆不道?”

“傻孩子,只是假裝不去,等他們同意了肯定是去祭拜的,畢竟兄長這麼好。”

趙曙思考了一會,緩緩點了點頭,卻沒有看到心裡慈愛的父親眼中那叫狡詐、貪婪的眼神。

次日。

宦官到潯陽殿叫喚新皇時,就看見新皇蔫蔫的靠坐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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