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夜幕時間,天空卻已經變得陰沉,像要醞釀一場龐大的雨夜。
季衿遙從書上移開目光,活動有些發酸的脖頸。
悶在宿舍裡的這幾天都在看書寫題,冷風從陽臺未關嚴的窗縫裡擠進來,反而吹得麻木的腦袋清醒了很多。
不剩其他娛樂專案,季衿遙最後還是點開了遊戲。
不等看清遊戲的主介面,季衿遙麻利地選擇了遊戲模式,並按下開始遊戲,等待組隊的三秒內,她還是看見了某個熟悉的頭像下“線上”兩字。
怎麼每次都能恰好遇上他線上?
剛進入遊戲戰場,季衿遙就收到了江舟塵的預約組隊,“下局一起麼?”
季衿遙的手將要按在拒絕的選項上,停了半秒,還是按下了另一個選項。
只是一起玩遊戲而已。
這局遊戲打得不算順暢,一名隊友不停地抱怨著,沒打算和其他隊友合作,整局下來打得分崩離析,在最後有機會翻盤的關鍵時刻還掛機了。
剩下幾名隊友也是溢位螢幕的怨氣。
另一隊友心態炸裂後發起投降,其餘人原本還打算再努力一把,一次次的投降投票後,終於是投了贊同票。
這一局,季衿遙並沒有因為誰打得特別賣力,只發揮著正常水平,在隊友都放棄這局遊戲後,她也沒什麼留戀地投了贊同。
對局結束後,季衿遙回到遊戲房間,那個頭像下的字變成了“觀戰中”。
等了大概一分鐘,江舟塵進入房間,開始了遊戲。
進入載入中,十名角色出現在螢幕中。
大概是巧合使然,這局遊戲有三對情侶。
對面有兩對,而已方的情侶在選擇人物時就在爭吵狀態中,季衿遙猜到這次對局也不會輕易。
視線最後落到最後一個人物方框中,季衿遙才發覺,江舟塵用的是生日那天送他的面板。
季衿遙心裡五味雜陳,開局就點錯了學習的技能。
那對情侶又拌了幾句嘴,便不說話了,像是進入了冷戰狀態,遊戲中也是互不搭理。
男生被對面三人追趕,女生離他很近,從小地圖裡可以看出,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朝男生所在的方向移動。
“開始撤退”的聲音響起,轉瞬後,她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走了。
遊戲的公共聊天頻道上,男生說了四個字:“不用救我。”
季衿遙分不清這冰冷的四個文字背後的語氣是怎樣的。
男生沒能在三人的包圍下逃生,擊敗音效響過一遍後,又是一道同樣的聲音響起。
季衿遙第二次因為操作失誤,遊戲角色陣亡了。
暗下的螢幕裡出現了一抹身影,季衿遙將視角滑到了地圖的其他地方。
很快傳來擊殺音效,果不其然,江舟塵擊敗了那名敵人。
再反觀敵方,兩對情侶配合默契,剩下的那名隊友叫苦不迭。
歷史重新上演,這次換成了那對情侶中的女生被追趕,男生同樣是離得最近的,女生也發了訊號:開始撤退。
男生卻做了不一樣的事,他回去救女生了。
結局就是被拿下雙殺了。
“你回來幹什麼!不用你救!”
“沒想救你,給你賣個人情而已。”
“你……”
“我錯了,不吵了好嗎?我都發揮不了實力了。”
男生先服軟後,女生沉默了很久都沒再發文字,復活後卻跟在了男生的身後。
季衿遙第四次陣亡後,放下了手機,看著遊戲裡的灰暗畫面,深感無力,也心煩意亂。
女生在這時候回覆了男生:“朋友給我發訊息了,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你了……”
“沒事,解除誤會了就行。”
因為季衿遙頻頻失誤,情侶剛從爭吵中和好,隊伍中的另一人角色熟練度也不高,已方的情況早已不容樂觀。
而季衿遙的狀態還在持續下降,與江舟塵的配合也少了默契。
以前她總是能從江舟塵的動作明白他的意圖,今天卻難以領悟,像是突然不瞭解他了一樣。
驀然響起的轟鳴雷聲,與“失敗”的遊戲音效相融。
回到房間裡,季衿遙留下一句“不玩了”,逃似的狼狽退出遊戲。
大滴大滴的雨從陰沉雲幕落下,淅瀝的雨聲伴隨雷鳴,引去了季衿遙的注意。
六歲成為小學同學,如今都二十歲了,十四年,能夠了解一個人了嗎?
我怎麼依然看不懂你在想什麼。
相似的那個雨天,江舟塵走進店裡,看向她的時候,又在想什麼呢?
坐在江舟塵旁邊的蘇揚又一次聽見了“Defeat”,戲謔說:“你今晚狀態不行啊,都連輸兩局了。”
“……不是我。”
雨沖刷著灰塵與燥熱,雨聲也讓季衿遙的內心平靜不少。
手機有了新訊息,是江舟塵發來的。
“還好嗎?”
“還好。”
沒了更多的交流,季衿遙滑著椅子轉了身。
餘光從黑色包上的掛件掠過後,又重新看向它。
伸出手,掛件落在手心,指尖劃過“籃球比賽MVP”幾個字,心裡還是忍不住觸動。
季衿遙忽然出聲,問在旁刷著朋友圈的袁倚,“袁倚,江舟塵喜歡籃球嗎?”
這個問題季衿遙應該比她更清楚,袁倚不解,奇怪她怎麼突然問起江舟塵的事,“這還用問嗎,肯定啊。”
季衿遙垂下眸,回想了許多,“但他好像從來沒有說過。”
“這事兒還用說?他不是每天都在這麼做,就差把愛好打籃球寫臉上了。”
袁倚頭也沒抬,說得理所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
季衿遙左手邊的角落放著一本書,有幾天沒開啟看過了,淡藍色的流蘇輕輕依靠著書本的側面垂落。
開啟書,純白的雪花顯現在書頁中,它背後意義或許只有兩個人知道。
白色的閃光把宿舍裡都照亮了一瞬,緊接而來的雷聲愈加響亮,大半個冬城被雷電交加的雨幕籠罩其中。
季衿遙今晚早早躺在床上,準備睡個好覺,明天又開始繼續正常上課了。
“睡這麼早啊?”袁倚問。
“嗯,下雨好像更容易困了。”季衿遙說。
聽著雨,放空大腦中的一切,只留下了風雨聲與打葉聲。
夜半,大雨未歇,季衿遙倒吸一口涼氣,手探上胃部,又翻了個身,仍不見疼痛減緩。
不知過了多久,痛意才變淡,睏倦又立刻侵襲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