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年多後的這天,中考已經近在咫尺,三人不知什麼時候養成了習慣,有考試的時候,前幾天都會聚在一起復習。
齊葉也是到了這時候,才知道了江舟塵要回冬城的事。
“什麼啊,你們倆都知道,就沒告訴過我。”齊葉忿忿地抱怨道。
兩人怔愣了瞬,在美術課提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齊葉也自然被他們忘了。
季衿遙埋頭刷題,一邊安慰:“你知道的最晚,也就不用一直為其困擾了。”
說完後她寫題的手頓住,沉默了,江舟塵轉筆的動作也停頓了,氣氛隨之而來的靜默。
淡淡的悵然縈繞上幾人的心頭。
“雖然以後還能見面,但總感覺這一分開,就是天南海北了……”
就連齊葉都少見地情緒低落了。
江舟塵今天也是意外的沉默寡言。
似乎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離別之情感染了。
眾人都沒了動作,看眼前的題目也是心不在焉。
“一會兒我帶你們去個地方吧。”江舟塵忽然開口提議。
“啊?去哪?”齊葉問。
季衿遙也瞧向江舟塵。
“先把今天的任務做了吧,待會兒就知道了。”
江舟塵一副保持神秘的模樣。
“都這時候了還賣關子。”
齊葉嘴上這麼說著,還是把注意力放回了題目上。
季衿遙又深深看了江舟塵幾眼,眼中情緒複雜,接著低頭繼續做題。
一起做完了今天的試卷,複習得差不多,江舟塵就帶著季衿遙和齊葉向一個方向走去。
“這是去哪兒啊?”季衿遙看這條路,似乎有些眼熟。
齊葉打趣:“不會是帶我們一醉解千愁去吧。”
江舟塵啞然,“未成年禁止飲酒。”
“哎呀別那麼較真,我隨便說說的嘛。”
片刻後,江舟塵指了一個方向。“就是那裡。”
兩人順著江舟塵指的方向看過去。
“籃球場?”季衿遙詫異。
“這是要帶我們打籃球?你不應該找陳述他們嗎?”齊葉質疑。
江舟塵攤開雙手,無奈說,“我連籃球都沒帶,打什麼球啊。”
齊葉也知道不可能,還是順著玩笑說了下去,“萬一你是想讓我倆也練個籃球,再見面的時候和你一決高下呢。”
“就算我真想教你們,又怎麼可能和兩個女生比球!贏了也不光彩啊。”江舟塵辯駁。
齊葉撇撇嘴,眼神很飄向其他方向,“誰知道呢你會不會輸呢……”
“我怎麼會輸!”
“不好說。”
江舟塵徹底無言以對。
在旁聽他們爭辯的季衿遙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了。
見季衿遙笑了,另外兩人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不由也跟著笑了,像是反應過來剛剛的談論有多無厘頭。
“是籃球場的角落那邊。”江舟塵說出了這次的目的地。
再次朝著江舟塵所說的方向看過去,她們看到一個紅色的郵筒,就在籃球場最角落的位置,與周圍格格不入。
“籃球場裡怎麼會有一個郵筒?”季衿遙問。
三人向郵筒走過去。
“我也不清楚,我小學都是在這裡練球,那個時候郵筒就已經在這了。”
江舟塵這麼一說,季衿遙和齊葉才發現,還真是學校附近。
“所以我們來這裡做什麼?”齊葉不明白,“我們又不寄信,而且這個郵筒是廢棄的吧,連投信口都被封住了。”
“這個郵筒很早就沒人使用了,我猜它沒被拆除是因為……”江舟塵話語頓了下,走到郵筒的背面,“這個。”
季衿遙和齊葉疑惑地也走到郵筒背後,上面赫然寫著“樹洞”兩個字。
“樹洞?這是做什麼的?”齊葉困惑。
“和名字一樣,這就類似於一個可以把心裡的話寫成信,再投進去的地方。”江舟塵解釋。
看著被封死的投信口,季衿遙遲疑了,“可……這要怎麼投信?”
“從這裡。”
江舟塵指的地方有一道很窄的縫隙,是一個焊接的缺口。
“我偶然間發現的,後來也見過有人投信進去,但應該很少人知道,來打球的人基本不會刻意關注這個。”
聽江舟塵說完,季衿遙明白了他的想法,“所以你是想帶我們來寫一封信?”
江舟塵點頭。
“嗯,就像時間膠囊一樣。”說著江舟塵又看了眼郵筒,“雖然這個可能打不開,但我們可以回來看看。”
“那個時候會不會已經拆掉了……”
齊葉的一句話讓場面再度冷下來。
她說的卻是實話。
一旦分開,誰也說不準再見的時間。
即使他們幾人互相約定,可時間又不會與他們一起遵守約定,只怕再回到這裡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是季衿遙最先有了動作。
季衿遙開啟揹包,從一本畫冊裡撕下三張空白的紙,分給了他們。
“如果我們還能一起回到這兒,就算郵筒不見了又有什麼關係,同樣的,如果能站在這兒的,只剩下一個或兩個人,又有什麼意義?”
江舟塵望著季衿遙輕笑。
沒錯,只要還能一起回到這兒,比什麼都好。
齊葉也覺得有理,從包裡開始拿筆,“嗯,也是,以後都能回憶起這一刻的時光,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三人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開始實行這個計劃。
剛寫下一個字,齊葉苦惱地求助,“我只帶了試卷,沒帶書,誰借我本墊一下。”
“吶。”
季衿遙毫不猶豫地把自已正在墊的畫冊遞給齊葉,結果就是,她發現包裡的語文課本不見了。
坐在旁邊的江舟塵見狀,問:“怎麼了?”
“我帶的語文課本不見了。”季衿遙說。
“嗯?不會吧。”齊葉再次翻了翻自已的包裡,確認沒有看到季衿遙的課本。
江舟塵也翻了自已的包,發現有兩本語文課本,“啊,在我這,可能是剛才一著急收錯了。”
江舟塵把課本還給了季衿遙。
“那就好,還好沒丟。”齊葉見沒事了,又接著寫信。
江舟塵是最先寫完的,見她們還在寫,無聊期間就把紙折成了一個信封形狀。
季衿遙寫完後,見江舟塵手中的紙變成了信封形狀,便好奇問:“這是怎麼折的?”
“先這樣對摺……”江舟塵把摺好的信展開,教季衿遙折。
季衿遙看了一遍就學會了,正折一半,齊葉也寫完了,她也說:“怎麼折怎麼折?我也想學。”
江舟塵只得再一次把信展開,“先這樣對摺,然後這裡……”
“等等等一下,哪裡?這裡?”齊葉邊看一邊跟著折,但是沒跟上江舟塵折的速度。
齊葉對於摺紙一類的,手總是遲鈍,卻又格外熱衷。
季衿遙摺好之後,江舟塵還在糾正齊葉:“反了反了,折反了。”
“啊?哦,這裡啊。”齊葉一副懂了的表情,結果一上手又錯了。
看著他們艱難的教學過程,季衿遙覺得很有趣,於是笑著旁觀。
腦海裡忽然冒出了一句最近看到的詩,眸光忽黯,順手將其寫在了書本第一頁的上方。
新舊程度不同的三封信投進郵筒後,齊葉問:“江舟塵,你怎麼還會折這個?”
江舟塵回憶了下,“以前無聊的時候學的。”
兩個月後,中考結束了,到了江舟塵離開南城的日子,幾名交好的朋友都來為他送行。
“再見。”
江舟塵和季衿遙是最後一個道別。
“再見。”
幾人看著江舟塵和他的媽媽一起走進車廂。
坐到座位上後,江舟塵透過車窗和大家揮手告別,大家也都回應著。
不知道是誰先紅了眼,畢業那天都沒有過。
會再見嗎?再見的那天會在哪?
不清楚。
晚風吹拂,她先移開了眼,因為她眼中的情緒,已經快控制不住了。
火車發動後,慢慢已經看不見他們了,江舟塵從揹包裡拿出了一本書。
是和季衿遙拿錯後又換回來的那本語文課本。
某天,他們發現拿錯了對方的課本,拿錯的時間?大概是在籃球場寫信那次。
因為兩人的書外表磨損並不多,封面也沒寫名字,隔了幾天後才發現。
之後某一次偶然,江舟塵開啟課本的首頁。
最上方多了一行字,什麼時候出現的,他不清楚,不過他認得出這字跡是誰的。
他沒有在首頁寫字的習慣,除了班級,只有三個字在這頁的最下方。
江舟塵。
“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