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起晚了,抓緊梳洗之後,抓了兩個菽面窩窩就跑出家門,一邊跑一邊塞,慌亂中還不忘避開人群。

跛腳的黎二孃一顛一顛地追出來,神色擔憂:“小祖宗,慢點跑,小心噎著。”

隔著老遠,黎二孃看到黎昭那雙揮舞著的雙手。

就這麼一會功夫,兩個窩窩就被她囫圇吞下。

黎二孃無奈嘆了口氣,正打算轉身回屋,卻瞥見李春花扛著鋤頭路過。

當下泛起難來,猶豫著是否回屋,這都眼對眼了,不打聲招呼,擔心李春花多想。

黎二孃原名李英禾,和李春花打小認識,又是一同從李家村嫁到煙霞村,當是最親密不過。

李春花也覺得關係密切,更想增進感情。一年前,自她女兒周秧秧及笄之後,開始琢磨起兩家兒女親事來,旁敲側擊地跟黎二孃提過幾次。

誰料不久前,黎二孃委婉拒絕。

黎二孃聲稱兒大不由娘,早些年還委屈了他。好好一個在書院讀書的文人,因家裡變故,只得挽起褲腿幹起獵戶的營生,這人生大事還是交由他自已做主吧。

黎二孃言辭懇切,在李春花聽來是另一番滋味。說到底是怕自已兒子當上門女婿罷了。

她李春花是隻有兩個女兒,可是沒欠錢,田也多。多幾方地陪嫁,小兩口搬出去,另起爐灶,兩頭婚,還能委屈誰不成。她惦記是的大兒子黎爍,又不是那個還在讀書的小兒子黎陽。

李春花見了黎二孃的面,又開始胡亂思想,眼眶都紅了。但見黎二孃沒有進門的意思,只能強壓情緒,寒暄起來。

“英禾姐,小昭又去林家莊啊?”

黎二孃連忙回應,生怕怠慢:“是啊,林家莊主要來,也就忙活這幾天,還得多謝你家麥麥想著小昭。”

麥麥是李春花二女兒,和黎昭一般大,十三歲,比秧秧小三歲。林家莊招工的訊息還是秧秧先知道的呢。

想起周秧秧,李春花情緒又上來,直堵到嗓子眼,只得擺擺手,錯身走開。

黎二孃盯著李春花逐漸模糊的背影,又重重嘆了口氣。

自從攤開說後,她也意識到和李春花的關係不再那麼親近。

周秧秧是好的,模樣不錯,幹活也麻利。

黎二孃瞧著周秧秧打心眼裡滿意,正如李春花瞧著黎爍那樣。

可是,誰的孩子誰心疼。

這些年來,黎爍的變化黎二孃是看在眼裡,烙進心裡。

黎爍聰穎機敏,一點就透,這不是她李英禾自誇的。

是縣上書院的老學究說的。那老學究是個舉人,靈楓縣自開國一百多年來才幾個舉人,兩隻手也數得過來。

黎家窮門窮戶的,跟老學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他說的還能有假?

黎二孃深刻意識到這一點是家裡變故之後,黎爍真是把“擔當”和“孝順”學足了。

也就五年前吧。

當時,還沒分家,黎爍也才十四歲。

他休沐回家,興沖沖地跑進家門。

“爹,娘,先生說過了年我就可以參加童生試了……”

後頭的話沒說出口,黎爍對著滿屋狼藉張皇無措。

只見爺爺黎才正坐中堂,大伯黎忠坐在左下位,三嬸韋翠蓮抱著胸一臉怒氣站在一旁。

桌椅茶杯散落一地,而黎二孃就癱坐在地上。聽到他來,緩緩回頭,臉上是道不盡的絕望。

黎二孃撲上去,整個人沉沉地掛住黎爍,用那啞著音的嗓子哭喊:“爍,可怎麼辦啊?你可怎麼辦啊?”

黎爍用力穩住身形,輕輕地拍著黎大娘的背。

“娘,沒事,有我呢。”

韋翠蓮乾笑一聲,眉毛一揚:“哎喲,有你能頂什麼事啊!讀了那麼多年書,不說帶點糧食回來,那稅也不見少半個子。”

黎忠起身擋住韋翠蓮,看似維護:“埋汰他幹嘛。”又轉身對著黎爍說:“爍啊,不是大伯怕事,出了這事,眼看你們要成為虧戶了,還能讀什麼書,這家也緊早分了。”

黎才聞言,用水煙鬥敲了敲桌面。

“這個傢什麼時候由你來當?你說分就分?”

“爹啊,是二哥識人不清,貪便宜買差的木料,剩下的不知道進他兜裡多少呢。姚家上門要債,還要我們兜底不成。”韋翠蓮見黎才神情肅穆,索性就地跽坐。“我可憐的孩子啊,我的勉啊,毛都沒長齊就成虧戶了。”

黎爍安撫好黎二孃,聽到三嬸這話才發覺爹和三叔黎平都不在。

環視一週,大伯一臉不忿,三嬸只顧得嚎啕大哭,決定向爺爺黎才發問,幾番來回,總算弄清了情況。

縣裡做布料生意的姚員外聽聞黎才做木匠有一手,決定在他這打幾套櫃子。

黎才年過六十,做了大半輩子木匠,三個兒子也跟著學了小半輩子,他正愁著怎麼請老。

姚員外的請求正逢時,做好了這差事,風光請老不說,名聲也打出去了,兒子們將來也不愁拉不到活計。

他親自畫了式樣,送到姚家。幾番整改,直到姚家點頭後才把任務分配下去。

老大黎忠擅長人情往來就負責採買,老二黎恪手藝好負責打造,至於老三黎平手腳麻利便跟在後頭打下手。

一家子忙活幾個月,總算打好櫃子,一齊送去姚家,結清款項。

黎家一時名聲大噪,村裡也跟著熱鬧好一陣。

事情都過去幾個月了。

前幾天,姚員外帶著櫃子上門,當著村民的面,派家丁把那幾個櫃子砸得稀碎。

姚員外怒不可遏,話裡話外都是黎家小人行徑,拿沒有乾燥好的木料打櫃子,沒幾天就變形,險些壓壞裡面的絲綢錦緞。

黎才無奈之下,湊足銀子,又請里正出面,低聲下氣,好話說盡。姚員外才撇著嘴勉強拿著銀子和一車賠禮回家。

姚員外的事情剛完結,黎家所剩無幾,幸虧先前接了幾單。誰料那幾位買家聽聞此事,一個跟著一個上門退貨。

這不,剛上門鬧了一陣。

“爺爺,姚員外這單子誰都摻和了,怎麼就成爹一個人的錯了呢?”黎爍打躬作揖,“您是一家之主,大事還是由您來定奪,還望您周全。”

黎爍讀了書,人也知禮,但道行還是太淺。自以為一番話抬高黎才就能順了心意,一家人共同承擔。人腸子裡的彎彎繞繞又豈會在聖賢書上言明。

黎才聽完,臉黑上幾度。在他聽來,黎爍所言是暗諷他當爹的、當爺爺的偏心了?

呼嚕呼嚕吸了幾口水煙,一巴掌拍在桌上,下定決心。

分家!

“姚家這單應該一起擔著,可後頭這幾單都是衝著阿恪來的,他們要退貨,我們管不著。”

“最初由老大負責採買,可最後在單子上簽字的是你爹,印的也是你爹的手印。”

“家裡幾個小輩都要讀書,不能成了虧戶,分家吧。”

說完,似乎不容質疑,黎才起身進了後院,黎忠和三嬸見心事已了,抿著嘴角跟在黎才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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