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鋒芒畢露

宴長溫笑了笑，道：“小殿下，在看見你之後，我突然覺得這個世道或許還有救。”

列缺低下腦袋，悶悶道：“我可能做不到啊，要讓先生又失望了。我還是一個小孩子，好多事情不是我想就能改變的。”

宴長溫伸手摸了摸列缺的頭，道：“不會，你會長大，會有能力改變。現在小，假設過種種後，覺得自已做不到，沒關係。用舍由時，行藏在我。”

列缺道：“先生，我該怎麼做呢？”

宴長溫道：“你應該問你自已。你想要什麼，想改變什麼，想法幼稚沒有關係，你會慢慢長大，慢慢見識這廣闊的天地。”

“晏先生，您可以和我一起回京城嗎，我想請您教教我，可以嗎？”

列缺問道，他用殷切的目光看向宴長溫，就像走夜路的人，突然看見前方的燭火一樣。

宴長溫想了，並沒有急於回答。只是催他趕緊睡覺，明天早上有晨課。

列缺還不死心,睜大眼睛盯著他，有種不聽到自已想要的答案誓不罷休的打算。

宴長溫並不打算慣著他，起身吹了蠟燭，在旁邊的榻上和衣而睡。

第二天早上，宴長溫起得比較早，沒叫列缺。

看著列缺睡得粉撲撲的小臉，宴長溫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意，輕輕捏了下。列缺微微嘟囔了一下，沒醒接著睡。看來昨晚一番談話有點用，至少能稍微睡個好覺。

早課結束以後，列缺就像一個小尾巴一樣，一直跟著宴長溫後面，也不怎麼說話。

宴長溫給他書，他就看，偶爾相互問幾個問題，列缺認真作答，好好表現。

宴長溫也會認真考量他的話，嚴謹治學。

“跟著我學，可是會很苦的。”宴長溫道。

列缺搖著頭道：“我不怕，我不想要天底下，再多一個那樣的天坑了。”

列缺和宴長溫一起返回了京城。宴長溫被拜為太子師，一時之間，風光無量。

宴長溫，先帝時期，連中三元的狀元，才高八斗，一度做官到吏部侍郎。推行新政，性格孤僻，從不站隊，備受打壓，懷才不遇。被汙衊排擠，外放做官。後又家道中落，父母雙雙離世，丁憂後乞骸骨，再不入朝為官。

天生早慧者，必定辛苦。

列缺知道，他眼中的慈愛父母，是百姓口中的暴君妖后，自已的父親荒淫無道，喜好奢靡，母親喜怒無常，父母不恩愛。知道百姓生活困難，流離失所。

所以他時常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感情，他讀聖賢書是為明理，但總覺得自已所處的地方無理可明。

列缺十二歲時，在宴長溫的指導下開始處理朝政，比如小型祭祀，科舉考試等等。看著是遠離朝政中心的事，實則最能影響國家方向，籠絡人心。

起初所有人都不將他當回事，以為是小孩子鬧著玩，皇帝也是，由著他胡鬧。

誰都料到一個小孩，將這些事做得風生水起，在民間積累了大批聲望。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宴長溫坐上了當朝首輔，列缺差不多取代了皇帝在朝中和民間的地位。

列缺從小沒有什麼朋友，他身邊其實有很多人，同齡的，家世好的，都喜歡圍著他轉。可列缺都不喜歡他們，個個驕蠻跋扈，肆意妄為。

列缺在他們之間，完全就是一個異類。與所有人格格不入，未必好，也未必不好。

列缺十四歲的時候，皇帝病重，少年太子開啟監國。小時候沒書高，長大一點又沒有奏摺高。列缺處理擠壓的公文，國家不大，問題不小。

積貧積弱，冗兵冗費，土地兼併，能有的問題的問題基本上都有了，真可謂水深火熱，民不聊生。

太子監國後一個月，拿著他寫好的改革方案進了老皇帝的寢宮。

父子倆沒有促膝長談，只有一雙渾濁不清的眼睛看著他很久，隨後老皇帝告訴他，讓他按他的想法來，做他想做的所有事，父親願意做他的後盾。

第二天，太子頒佈眾多法令，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改革不易，要讓底層人好日子過，勢必要觸犯大多數人的利益，這些蛀蟲，早已將國家啃食的千瘡百孔。

往後便是太子殿下與頑固派之間的鬥智鬥勇，對抗妥協了。好在列缺智勇無雙，深諳人心，讓改革初具成效。

從餓殍遍野到有家可回，有事可做，有物可食。雖然效果沒有很顯著，但得以讓岌岌可危的國家，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們喘口氣了。

這裡面宴長溫的手筆可見一斑。他將列缺調教的很好，有勇有謀，看得見人間疾苦，又不會同情弱者。

可列缺也自然知道，宴長溫不是什麼好人，算計人心，拉攏打壓，挑撥離間等等，不管是上得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他都玩的爐火純青，這讓列缺無比懷疑，他有如此才能，為何還會再出入朝堂中遭受打壓？

不過宴長溫沒有將列缺養成傀儡的打算，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手段呢。

次年夏，皇帝駕崩，皇后殉葬，同年，太子即位，虛歲十六。少年帝王繼續推行新政改革，大量啟用寒門子弟，有志之徒，裁兵裁官，裁奴裁婢，輕薄徭役，發展農業，改革土地，禁止兼併等等。

老皇帝死後，改革阻力便大量出現，所有人開始蠢蠢欲動，想給這位年輕帝王好好上一課，讓他收斂鋒芒，好好做一個傀儡。

各地起義難以鎮壓，減少進貢，當眾不給皇帝面子，一個月擺幾次鴻門宴等等，正是手段層出不窮。

列缺致力改革的時候 ，宴長溫問他：“為何要救天下萬民？”

列缺答道：“因為他們是人。”

就是這樣，不是因為他們是帝王的子民，而是因為他們是人，僅僅因為是人，就有好好生活在這個世間的權利。

列缺一邊和他們鬥智鬥勇，一邊回收權力，培養心腹。如今的王朝風雨飄搖，內有蛀蟲根深蒂固，外有敵國虎視眈眈。

列缺再是驚才絕豔，奈何以一人之力，扶大廈之將傾，也總太多心有餘而力不足。

在協商無法解決問題時，暴力往往會成為解決問題的最好手段，不過一定要確保自已足夠強大。你始終無法確定，當你拿起刀後，所有人都會乖乖聽話，因為總有人覺得，你不敢真得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