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世間

道懸年間，春分大雪，眾神散道。

此後歲月流轉，人間不辨年歲。

…

一聲嘶吼的鳥鳴聲響遏行回，貫穿天地。

列缺猛然從混沌中轉醒，下意識正坐起來，就聽見“砰”，腦袋撞“天花板”上了。一陣齜牙咧嘴後，感覺頭上微微起了個包。

列缺瞬間清醒不少，四下漆黑，他微微眯著眼，試圖聚焦看穿黑暗。隨之伸手摸索，到處碰壁，空間很是狹小。

列缺料想自已應當身處一口棺材中，好在棺材沒有封死，列缺用力推開坐起，棺材蓋應聲掉落。

此間昏暗，棺槨位於圓形祭壇之中，一面連著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石階，餘下三面環水，深淺不知。周圍是一些不知燃了多久的蠟燭，發出微弱的螢火，讓人驀然心生寒意。空氣潮溼，瀰漫著蠟燭燃燒後蠟油的氣味，讓人感覺頭昏腦脹。

列缺打了個寒戰，從棺材裡出來，藉著燭火看見黃金棺材上的符咒和腳下的陣圖。這是用來聚魂養靈的，還有一方傳送陣，看來最開始的地方不是這裡。

列缺心想：自已已經死了不知道多久了，到底是什麼人這麼費盡心思將他復活？

現在的自已，只是靈魂凝聚的虛相實體罷了。不過，既然重新活過來，那就重新再看看這個世界如何了吧。

四周昏暗，暖黃的燭火映照著看不見頂的高空，牆面凹凸不平，隱隱看見一些壁雕，像是某種鳥類。幾根粗重的擎天柱立在水中，上面刻畫著陣法符文。

列缺正疑惑這到底是哪時，頭頂突然傳來機關啟動的聲音，一絲微弱的天光顯現，照在半空便沒了蹤跡。頂上傳來幾人淒厲的慘叫，列缺抬頭，便看見三個少年從頂上掉落。這麼高摔下來，不死也得半殘。

列缺出手施法，幫他們穩住身形後，拉到平臺上來。三人一不小心沒站穩，齊刷刷趴在地板上。列缺心想：應該是死太久了，人不是一般的硬啊，只得心裡默默嘆息一聲，向他們道歉。

三人迅速站起身，還沒有從剛才墜落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列缺走過去看著他們。心裡又是疑惑：現在的凡人是怎麼了？

列缺藉助微末的燭火打量他們，這三人與他記憶裡的人大差不差，可是為什麼耳後，手部，頭髮會有獸類的特徵？耳後類似羽毛，指甲尖銳，頭髮灰麻。

不是獸人，不是妖精，身上生機極重，是人的氣息沒錯。

列缺一臉嚴肅打量他們三個，都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少年，在列缺的氣場下瑟瑟發抖。

此時列缺看起來二十出頭，身著玄色五爪龍紋華服，束髮戴冕，華貴之氣盡顯一派帝王威嚴。即使劍眉星目，丰神俊朗，也在居高臨下的氣場和傲人的身高下，不敢讓人直視，壓得他們直接跪下喊大仙饒命。

列缺看著跪在地上的三個小孩，用他自認為溫和的語氣開口，道：“你們緣何在此？”

列缺心想：如今人間的小孩這麼……可愛的嗎？不過常年身居高位，語氣依然冰冷，不過神愛眾生，自然會憐憫世人。

其中一位少年警覺起來，看來是他們三人中的老大。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會不會要了他們的命？

話本子上出現這種陰森詭譎場面的時候，這個人一般都會是那種喜怒陰晴不定的大魔頭，被鎮壓在這裡，就等出去為禍四方。

那位少年反客為主，出聲問：“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又是什麼人？”聲音顫抖，底氣不足，虛。突然靈光一現，想到自已可是本地人，瞬間就有了主意。如果對方要動手的話，就說自已可以帶他出去。

少年這心裡預演了各種情況，就等絕地反殺了。想象永遠是美好的，如果想要他們的命，方才就不會出手救他們了。

列缺看著這三個抖成篩糠的瑟縮小孩，想著從前，自已可是天地共主，受眾生供奉，如今卻是小孩眼中的惡人。莫名覺得好笑。

隨即列缺微微弓身，與他們平視，語氣懶懶散散，眼含笑意說道：“我嘛，並不知道為何會在此，至於我是誰，年代久遠，也記不太清。那請問你們知道這是哪，怎麼從這裡出去呢？”

列缺黝黑的瞳孔中倒映著他們的身形，在和煦的燭光下，像是融化的冰川，一種溫柔又堅定的感覺從心間流出，如同吹著三月的春風。

這一下，說話的少年懵了，俊美的容顏，殺傷力可見一斑啊。旁邊的另外兩個小孩，覺得列缺一定是一個好人，便開始傾訴自已的悲催經歷，一下就把老底交代出去了，這下那個少年更懵了，果然，有一種顏值即正義的感覺。

列缺從他們的對話裡提取了有用資訊，訴苦的自動忽略。最先說話的那個少年叫商季，剩下兩個叫周寧和周安，是兄弟。商季是他們的老大，也是這次秘密探訪玄鳥行動的發起者。

這裡是幽都城，一天後，將要舉行玄鳥祭祀，是十年一次的大日子。但近來時常傳來聲勢浩大的鳥鳴聲，就有人說是玄鳥顯靈，將要重現人間。

列缺想到：北海之內，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鳥。玄丘之民鑿山而居，以避禍難。玄鳥者，神禽也。生於光陰流水，橫跨遠古，可通古今。

這三個小孩沒人管束，便起了冒險的心思，想要成為一代英雄豪傑。幽都城外廢棄的玄鳥神廟就成了他們的最佳選擇，但是進入後無意觸發了機關，便直接掉下來與列缺打了個照面。英明神武的冒險就此夭折。

可見，這三位少年對此地並無多少了解，列缺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啊。於是說道：“那便一起走吧。”

列缺順手撈起一盞燭臺，走在前面帶路。三個少年也有樣學樣，拿著特有安全感的燭臺，跟在列缺屁股後面。

沿著唯一一條石階路前行，路過祭壇時，三位少年對著黃金棺連連感嘆，又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不會是從這個棺材裡爬出來的吧！頓時小臉嚇得煞白，卻又不敢問這人是不是詐屍啊。

列缺一路向前，沒理這三個想象力厲害的小孩。那個叫周安的小孩嚇得直打顫，剩下的兩個也沒好到哪去，斷斷續續地發出哆哆嗦嗦的聲音。

走廊長不見頭，黑暗自高空籠罩下來，只有他們手中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列缺刻意放慢腳步，讓三個小孩可以跟緊他。走廊寬窄不一，有段可三人並走，有點卻只能一人斜走。

地下岔路極多，通道時有涼風吹來，地上有積水，激得三位少年直打寒噤。列缺又默默給他們浪費靈力取暖，小孩可真是麻煩啊。列缺憑藉直覺亂走，哪裡不好走就走哪裡，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