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鎮

天依舊那麼燦爛,陽光透過茂密青綠的榕樹斜斜灑在林淇的臉上,陳一星能清楚的看清她臉頰上的小絨毛點綴在白裡透紅的臉頰上。

他沉默的面對剛才不能解釋的一面,他現在沒有“精神恍惚”而是很清醒,他清楚地明白自已剛才看到了幻想,也清晰的感受到是林淇把自已從幻覺中拉出來的,而她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已經察覺到異樣的可能。對啊,對於信任的人,她從來都不設防的。

“你沒事吧,看起來還有點呆呆的。不然這樣吧,冷爺的家就在後面那一家,我自已過去就行,你坐在這裡等我回來。”因為關心,所以林淇的手還捧著陳一星的,兩人的距離很近,林淇動作自然,陳一星的臉卻驀然一紅。

“一起去,不放心你一個人走。”陳一星堅持道。

“好吧,一起就一起,反正我也勸不住你。”涉世未深的林淇還沒有意識到任何突兀事件的發生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這個片區的房屋位於新舊兩個城區之間,已歸入拆遷範圍之內,再過幾年眼前的榕樹與周圍的自建房都會被一棟棟商品房取代。冷爺家的自建房只有一層,在前後兩家三四層建築的對比下略顯寒酸了點,不過一個人住的話已經足夠,一個小院,只靠近大門跟正門玄關處鋪了水泥,靠南面的大片都是泥地,這些泥地可不是普通的泥而是冷爺用了古法特地改出來的泥地,小小的土地上種了桃樹、葡萄樹、藍莓、火龍果等水果,而地下的空地又充分利用種了各種蔬菜,小白菜、包菜、小蔥等,在角落裡甚至還有一小排草莓……林淇盤算著走的時候要不要順走一些草莓,特殊的土地出產的水果又香又甜,剛到門口林淇就看到藍色的大鐵門是敞開的,她不覺得奇怪,冷爺家的蔬菜水果太好吃,這個在附近鄰居早就傳開,隔三差五就有人來關切一下冷爺家的果園成長情況,冷爺性情冷淡,不喜歡多費口舌跟人交流,大門敞開喜歡什麼自已進來拿就是。

走到半路小巷裡就傳來一陣狗吠,聽著這熟悉的狗叫,林淇加快了腳步來到冷爺家的大門前,一走進敞開的大門就見一隻黃色的土狗對著林淇陳一星大聲吠叫,就像是不認識林淇似的,林淇微微皺了眉,對著黃狗低喝了一聲,“安靜點老黃!”

聽了林淇的聲音,黃狗像是終於冷靜了下來,低低哀唔了一聲對著林淇搖了搖狗尾巴,林淇走上去解開狗鏈抱起黃狗安撫了一陣,然後門外很快響起一箇中年女人快走的腳步聲,女人很快出現在大門口,是住在冷爺後面的黃梅姨,“哎呀,原來是麗春女兒啊,這狗可算是安靜了,沒日沒夜叫了兩天了,怎麼哄都不聽,喂的東西也不吃,這兩天村裡都快吵死了,我們大夥正愁著呢。”

蛇類冬眠這個習性確實是個麻煩,只不過以前冷爺都處理得很好,跟鄰里說一聲要去外地看女兒住上幾個月,讓人幫忙照顧黃狗,然後關上正門睡覺,時節一到自動醒來,這些年順順利利沒有讓周邊的人發現異常,可是自從前年林麗春發現冷爺沒有按時從冬眠中醒來她心裡就將這件事情上了心,去年的時候她發現冷爺延遲了一週才醒,而且醒後“食量”增多了不少,要是按照去年延遲一週醒來的情況,其實等林麗春自已完成述職也能回到檢視的,只不過一天前跟孤行左的談話實在讓她不得不在意起這件事,所以才趕在一早就讓林淇替自已過來走一趟。因為在九局的人來到葫蘆鎮之前,這裡不能發生其他不可控的存在,她只希望自已的同伴能平安順遂安享晚年。

關於林麗春的考量林淇並沒有深刻的體會,在她尚且單純的成長曆程裡,她之所以會站在這個院子裡一半是因為她家林女士的命令另外一半則是對於長輩的關切。所以她只慶幸眼前這位熱情的黃梅姨沒有起疑心,而是抱著安靜的老黃笑道:“那我來得正是時候,我會跟冷叔說,老黃我接回家養兩天,這幾天吵到大家真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平常我們在老冷的院子裡拿了不少吃的,照顧它的狗是應該的,只不過這隻老狗平常都很乖,就這兩天一直叫,我們大家也是擔心這狗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怎麼的。”黃梅姨臉上緊張的神情鬆了不少,又聽林淇要帶狗走,心裡慶幸著終於不用被狗吵了,就順著說道:“好啊,那你跟老冷聯絡的時候可一定要說是這狗自已的問題,我們幾個鄰居可是一頓都沒少餵狗糧。”

“好,回頭我會跟冷叔說的,黃梅姨不好意思啊這兩天吵到你們休息了。”林淇在黃梅姨走前又道歉著說道:“等冷叔回來後,大家來拿桃子吃,我看葡萄快熟了到時候大家一起分分。”

這個院子裡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該熟了,沒人比每天路過的人都熟悉,雖然冷爺大門敞開讓人拿,但是拿手短吃人嘴軟,再加上冷爺這人確實人如其名,冷得很,大家拿了幾次都不好意思,所以每年這個時節林麗春帶著林淇來這個院子的原因之一是替冷爺給鄰居們分夏令水果。黃梅姨一聽高興極了,有好的水果吃,忍受兩天狗叫又有什麼,再說這狗馬上就要被人帶走了。

陳一星總算知道自已每年在林淇家吃到的那些又香又甜的水果出自哪裡了,在黃梅姨走後他才道:“原來你每年跟林姨一起去探望長輩的地方是來這裡。”

林淇點頭,“林女士的老習慣,反正來這裡有吃有喝還有狗玩,所以我挺喜歡來這裡的。”

“我聽你叫它老黃,這狗很老了嗎?”林淇從小到大都沒有養過寵物,這是陳一星第一次見她跟小動物互動。

林淇會獸語,與生俱來的就連林麗春都沒有這個能力,只不過這個能力有時靈有時不靈,按照林麗春的說辭是“道行不夠”等以後長大對自身力量控制得更加順手了之後,對於獸語就能夠做到毫無阻礙的溝通。老黃剛才停止狂吠她就暗暗用過,發現自已暫時還辦不到。

“老黃不老,才三歲,只是冷爺當初起的就是這個名字,寓意它能長命百歲的意思。”林淇一直用手安撫老黃的身體,它覺得老黃確實有點反常,一條被蛇妖養大的土狗不說狗膽包天的程度但多少習慣了妖氣,還有什麼能讓它反常成這樣,撫著老黃的腦袋林淇將視線投向正屋緊閉的大門。

聽了林淇的話,陳一星倒也沒有多想,只是用科學的角度說道:“一個狗活到10年都算長壽了,活到百歲那不成精了。”

注意力在正屋的林淇沒有注意陳一星這調侃的一句,反而是那隻土狗突然扭頭瞪了一眼陳一星,在後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迅速回頭跟上林淇的視線,齊齊凝視著前方。

後知後覺的陳一星覺得自已剛才似乎被一隻土狗給瞪了一眼,他默默消化了一下,也順著林淇的視線看過去,“冷爺在裡面嗎,剛才那個阿姨不是說家裡沒人?”

林淇回頭把懷裡的黃狗塞給陳一星,在黃狗嗚嗚的反抗中,她安撫道:“乖,你跟他走。”繼而對陳一星說道:“剛才進村的時候你看到有家小賣部了吧,你帶著老黃去那裡等我,順便給老黃買點香腸吃,這是它最喜歡的零食,但是不能喂太多,兩根就行。”

陳一星敏銳的察覺到林淇神情比起剛才肅然許多,他皺眉道:“你是在故意支開我嗎?我不能見到冷爺嗎?”

“對,我說過冷爺不喜歡陌生人,總之你去村口等我。”林淇心裡不安感越來越強烈,所以她才不管陳一星現在有什麼感受。

“我不走。”陳一星懷裡抱著老黃,就是不肯挪步。

兩人經常小打小鬧,林淇以為他誤會自已是跟他鬧著玩的,所以拉下臉來威脅道:“你再不走,我真的要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這點程度的威脅在陳一星這裡根本算不了什麼,更何況他背後有林麗春撐腰,所以他高大的身體原地一沉,還是一句話:“一起來一起走,你別想撇下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聽正屋原本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開啟一條暗縫,面對無聲無息的門縫,老黃立刻懼怕地吠叫起來,那幽黑的門縫像是印證林淇心中不安出現了,這下更加沒有時間跟陳一星在這裡囉嗦了,她食指一動,在陳一星的眉心一點,催眠道:“帶老黃出去等我。”說完也不等陳一星有什麼反應,她伸手一推,硬是將人給推到鐵門後然後迅速鎖上門把自已關在裡面。

感知到從門縫裡滲透出來的寒意林淇才後悔自已沒能早點發覺異常,不過她也有點慶幸總算沒有把陳一星、黃梅姨無辜的人捲進來。冷爺家的佈置很簡單,一切以看起來像人類居住地一樣佈置,這對於常年混跡於人類世界的老妖來說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所以老妖面臨的問題無外乎降妖行者以自身能量大混亂即練功走火入魔。

林淇不知道冷爺還在不在裡面,按照本性不管是人還是妖遇到危險的時候習慣性回到自已熟悉的地方,林淇既希望他在又希望他不在,在,說明事情還有婉轉的機會,不在,林淇只能幫救兵,她自認以自已的修為還不能跟一個千年老妖對抗。

這是林淇第一次遇到妖類練功走火入魔,可她的腦子裡卻裝了林麗春教的應急方案,第一步就應該求救的,但是她的手機在陳一星身上一起被關在外面……第二步,半瘋狀態還有協商餘地,全瘋狀態……呃,林淇只想起他們家林女士只說了一句霸氣十足的話:“不老實,打到聽話為止!”

推開幽暗寒氣森森的大門,盛夏的陽光像吸塵器一樣掃蕩一切灰暗般射進門後的黑暗,也讓站在陽光下的林淇看清門內的情形。粘液,到處都是黏糊滑溜令人噁心的粘液,客廳的地面,茶几、沙發、電視、天花板等都浸泡在白色的粘液裡,陽光像利劍令那些白色的粘液後退到門後陽光射不到的地方,失控的妖最怕的就是陽光了,林淇之所以站在陽光下就是藉助這個天時的優勢,可她心裡清楚,要真正看清房內的情況,就必須走進粘液的最深處。

事發突然,手上兩個趁手的武器都沒有,林淇只能在身上長出一層白色的本體保護絨毛隻身踏進粘液,這是蛇的粘液,又黏又滑,看著沒有殺傷力其實粘液裡藏著麻痺神經的毒液,獵物困在這裡九死一生。走進粘液新鮮的空氣瞬間被剝奪了許多,林淇只覺得胸口發悶,她發現就算有本體保護也絕對實力的碾壓下她的這點力量簡直不堪一擊,值得慶幸的是粘液很可怕她卻從深處感受到了冷爺的力量,她大聲喊道:“冷爺,我是淇淇啊,我知道你在這裡,一定要堅持住,林女士就要回來了,你一定要堅持到那個時候啊!”

“冷爺,冷爺!你在哪裡,這裡太黑了,我找不到你!”林淇一邊在白色粘液的侵蝕下艱難前進,一邊大聲呼喚,在充斥著白色粘液的世界裡她沒有感受到威脅反而從黑暗中感受到了來自冷爺的恐懼。

“淇淇……”在林淇堅持不懈的呼喊下,終於有一個空洞的聲音在遠處回應了她。

“我在,我在,冷爺你在哪裡,讓我看到你,我在這裡陪你,別怕。”林淇一陣欣喜,有回應就說明還沒完全瘋,就說明還有救!她努力往深處走去,腳下粘液卻跟她作對般一次又一次阻礙她的去路,林淇掙扎著拜託腳底的粘液卻只覺得裹住身體的粘液越來越多越來越沉,她的身體就像掉進沼澤裡越掙扎被粘液束縛她的力量越大,她只能向著黑暗的深處大聲呼救,“冷爺,你快住手,我要不過喘氣了!”

像是感受到她的虛弱,不斷向她用來的粘液沒有繼續進一步將她淹沒,而是像瀑布般裂開一個大口,林淇嗅到了一股腥臭味,這是獨屬於蛇類的味道,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林淇眼前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世界,從黑暗過度到刺眼的雪白,強烈的視線刺得她微微眯起眼,適應了好一陣之後她才看清冷爺所在的位置,那孤獨的裹在一團白色的粘液裡,人首蛇身……

“冷爺……”進入這個由冷爺打造出來的世界,原本束縛在她身上的粘液自動褪去,在這個白色的世界裡不知怎的,林淇只感受到一種情緒,孤獨,一種躲到世界盡頭的孤獨感排山倒海向林淇的心海傾瀉而來,她難受地捂住自已的心口,孤獨之後是一種悲涼之感襲來,她好像知道冷爺的結局會是什麼了,所以她不顧一切衝到那團包裹著冷爺的白色粘液,她一邊用力刨開粘液,一邊大聲喊道:“冷爺,你堅持住,你堅持住,我就在這裡陪你,你不要放棄這個世界,不要放棄自已啊!”

“淇淇……”人首蛇身的冷爺褪去面部的粘液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林淇的眼前,看到曾經那麼疼愛自已的長輩以這樣一種了無生氣的面貌出現林淇鼻子一酸,眼睛頓時就紅了起來,她帶著哭腔喚道:“冷爺……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淇淇,別傷心,老妖都是這個下場……這個時代的靈氣太少了,人心不再單純,空氣裡充斥著浮躁與不安,我們再難以吸收到純粹的靈氣,修煉停滯不前,難以飛昇,結果會怎麼樣?”說話間林淇已經能看到一道道裂縫出現在冷爺的臉上,它那麼可怖的出現,彷彿下一秒就要躲去一個生命。

林淇含淚搖頭,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她哽咽道:“失控……您會失控。”

“對啊,可我不想落到那樣的下場,而且你母親好不容易守護了這片土地的安寧,我不能為了自已而毀掉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葫蘆山,我帶您去葫蘆山,林女士說過那裡很特殊,一定有辦法幫您的!”林淇突然想起葫蘆山的神秘,眼看裂縫裡滲出了白色粘液,她終於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

冷爺的面龐幾乎被白色粘液淹沒,他看著大哭的林淇眼中滿是慈愛,然後他的胸口閃過一道藍光,那道藍色的光芒帶著溫和的氣息落到林淇的掌心,只聽他了卻心事般輕鬆道:“淇淇,我的內丹送給你了,願它將來能帶著我的祝願幫到你。”

“不要!我不要你的內丹,你自已好好保管!”告別的時間已到,林淇只覺自已的身體又被粘液控制,並且往外推送,她手裡捏著藍色的內丹失聲痛哭。

“出去吧,這裡很快就要坍塌了……”白色的世界關閉,冷爺的身體像破碎的瓷器般裂開,化為一縷白煙,無聲無息消失在狹窄陰冷的角落裡。

村口小賣部。

陳一星一下又一下不緩不慢掰著手裡的香腸餵給老黃,他總覺得自已的動作很機械,明明腦子裡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他的身體卻老老實實地蹲在地上餵狗……正摸不到頭緒的時候,突然間林淇出現了,他把最後一塊香腸扔給老黃後,急忙衝到林淇的面前,本想教訓她兩句,可是看著她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他什麼重話都說不出口了,正猶豫著怎麼開口,林淇卻突然帶著哭腔緊緊抱住他,“陳一星,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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