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爆炸之後,火藥的味道足足飄散了數十天,我們胡集鄉也因為這件事而頻繁的暴露在各大媒體上,標題黨們對此更是不依不饒,什麼“小村莊裡的原子彈”、“平原上騰空升起一朵花”、“原子彈之姐妹花”等等標題,簡直把中華的文化和文字發揚到了極點。

更可恨的是,一些攝影記者,居然肩上扛著攝影機,挨村挨戶的拍攝那些在原子彈爆炸慶祝中深受傷害的村民,然後做足了文章登報和上電視臺,賺足了世人的關注。

所有的這一切讓原本因人為災難而困擾的胡集鄉,更是亂成了一團,最終國家和省裡逐次派人維持和調查才算使胡集鄉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經過統計,此番事故共造成胡集鄉七十六個村莊的三十六人死亡,其中爆炸小組死亡七人,其餘死亡人員中,我們謝家村的死了兩人,其中就有我那痴呆的二叔。可憐他一輩子沒嘗過女人的滋味,自從爺爺奶奶死後,他孤苦一人活了整整十二年,最終在三十一歲畫上了句號。

後來埋葬他時,按照我們那的風俗,父母強硬的逼著我給村裡老人一個個磕頭報喪,畢竟二叔無妻無子,在這一族人中就我年紀最適合。其實磕頭報喪的主要目的是讓村裡人參加葬禮,掏“白事”錢。

最終,整個事故造成的傷亡人數超過了五百人,給原本日子過的相當拮据的人們增添了無盡的痛苦,一些想不開的村民最終害慘了周鄉長和謝村長的家人們。

事故發生之後,省委對相關責任人進行了追責和評判。謝村長因盲目策劃入獄,周鄉長因領導不力和缺乏思慮被撤職入獄查辦,孫縣長因監督和放任手下被指責,進而被撤職入獄,一些領導人也根據情況進行了判刑和關押。政府機構就此差不多平息了,但胡集鄉的那些傷亡人員的家屬們卻才開始了真正的“民不聊生”。

爆炸發生後,胡集鄉七十六個村莊,雖然並非都有死亡,但是村村都有傷員,有的因為直接被炸彈炸到,而丟了胳膊或缺了腿,更難受的是有的炸藥炸到了臉上,臉上的肉到處“缺斤短兩”,有的眼珠被炸的翻在外面,被迫切除掉…

那時候的中國,研究原子彈和氫彈的鄧稼先最終才獲得每彈十元的獎勵,可想而知國家是該有多窮吧。面對這麼多傷員,政府們也是要多傷心有多傷心,總之要錢就是沒有,更何況這次炸藥的爆炸也已把整個高霸縣的財政都搜刮的差不多了,只可惜事沒辦好倒引來了更多的事。

起初會有零零散散的傷員和家屬到鄉辦事處鬧騰索求賠償,結果,鄉里的官員都把事推給了縣裡,於是大傢伙們便去縣裡鬧,鬧來鬧去都一年多了,小麥收了,玉米種了也收了,小麥又一次種下去了,正是春去夏來,秋盡冬到,如今都快要再次過年了,受傷人員的家屬還是沒拿到錢。可憐的鄉民們哪裡肯罷休,畢竟給錢補償才是根本,不給錢也只能想著法接著鬧!既然鄉里和縣裡的領導們不管,那隻能再找目標了。其實領導們也管不了了,一是沒錢,二是老是勸解,可是傷員家屬們不同意啊,畢竟不能解決他們的醫療費用。

於是胡集鄉的七十六個村莊的傷員家屬們,經過商量,開始把目標轉向了謝廷山和周光雲的家,雖然周光雲和謝延山已經入獄,可是他們的家人還在,這就使得他們遭了殃。

起初也會隔三差五的有人來到這兩家來鬧騰,不過看著兩個家庭的“主心骨”都已入獄,也便沒怎麼恐嚇威脅。可是現在可憐的傷員家屬們又不得不轉向了這兩個同樣可憐的家庭。世間總會有那麼多的無奈,同是可憐人,卻還要相互鬧騰著,讓人不可理解,卻又感覺無可奈何。

這倒讓我想起了魏國時期的曹操之子,曹植和曹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在利益面前,更多的人是把持不住的,畢竟放過對方,或許自已就難過了。

這都要過年了,傷員們的家屬們一商量,便想這謝延山和周光雲的家庭總會有點錢買年貨吧,於是紛紛鐵定心,不管他們有多少錢或財物,都要搜刮出來,畢竟沒錢總該有年貨。為了達到效果,他們決定不再可憐巴巴的訴說自已家庭的不幸了,而採取了威脅的手段,其實出發點都是很簡單的,就是威脅一下,錢交出來完事,可惜威脅變成了強行實施侵害。

一九六六年一月二十日,也就是臘月二十九日上午,本是家家貼門畫,包餃子,為下午準備做年夜飯各種飯菜的時候,上百家的傷員家屬們兵分兩路分別來到了周光雲與謝延山家開始了搜刮,這年也可真是過的夠熱鬧的!

先說周光雲家吧,大約上百人登門後,四五個人控制住了謝彩雲和其女兒,然後就開始讓他們把錢交出來,還說了一些威脅的話,彩雲本就是溫柔體貼,她也知道傷員們不好過,便“吧嗒吧嗒”的流起了同情的淚,當然也包括了自已家庭不幸的心酸的淚水。然後彩雲把家裡的值錢東西和不多的錢財給了他們,大家一看彩雲都這樣了,也就不好再鬧騰了,便紛紛翻騰著拿走可以拿得動的東西走開了,猶如八國聯軍侵佔圓明園一樣,只不過彩雲家沒有那麼富有,而鄉親們也沒有那麼太過霸道。

周鄉長的家裡最終被翻的亂騰騰的,彩雲和周鄉長結婚時的箱櫃和掛鐘都被拿走了,家裡也就只剩下衣物之類的了,做飯用的鐵鍋都被端走了,彩雲摟著女兒跪在了這冰冷的大地上,那一刻來自世界的寒意也不過如此吧。

這謝延山的家就不同了,謝延山的老婆丁燕花是出了名的摳門,平時謝延山買包煙都不讓,可憐的謝延山便只好把自留地種上一片菸葉以供自已捲菸吸,平日裡大道理和新想法一套又一套的謝村長,在老婆面前成了典型的乖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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