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又看到了一串腸子,血淋淋的,上面的血跡都被刺骨的寒冷凍住了,顯得有點僵硬;一截大腿,被火燒到的地方黑不溜秋的,沒被燒到的地方看著白森森的,挺可怕的。不過我不像別的人遇到這血腥恐怖的情景失聲尖叫,臉色蒼白,反而抓起樹枝這搗搗那捅捅,感覺挺好玩的樣子。

快到爆炸區時,我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頭,頭髮早已燒盡,臉上血肉模糊,有一股糊了的味道,在黑色的皮囊下,我又看到了兩塊凹進去的刀疤,我一下子驚呆了。

我確定這顆頭我認識,那麼有這顆頭的主人我必然也認識,並且誰都沒我熟悉這帶有兩個刀疤的頭,因為臉上的那兩塊刀疤是我砍的,我絕不會記錯。此人是距離我家隔著兩個衚衕的比我年長三歲的謝金成,村裡人稱他為賴毛。

村裡人之所以叫他賴毛,是因為他和郭子村的大狗,二狗,三狗一樣,老愛幹些偷雞摸狗的事,以至於我們村子誰家丟了東西,第一反應肯定是被賴毛偷走了,人混到這種地步,身為孬種的我也不得不對他膜拜了。

大概是三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們家裡人都睡下了,我起床去撒尿,撒完尿,剛抖了兩下,把尿滴甩掉,還沒把褲子提上,突然聽到腳蹬牆的聲音,我意識到是賊在翻牆,我趕緊扯上褲子,跑到廚房,拿起菜刀,躲在院子裡一堆麥秸和劈柴後面。

藉著月光,我看見賴毛躡手躡腳的走進我家廚房,開始“翻箱倒櫃”,找他需要的東西,其實廚房裡沒有箱子,櫃子。由於我家裡窮,廚房裡面除了碗、鍋、瓢、刀具,就是鹽和自家自留地裡產的芝麻榨出的油,再無其它了。

這油老香了,我們稱它為香油,因為窮,所以平日裡我們家幾乎不吃白麵,都是用白麵換取錢物等。我娘做麵條時用的都是豆麵夾雜些玉米麵,為了使面吃起來有味道,我就會向面里加兩片蔥葉,兩滴香油,那真是香氣四溢,飄滿整個衚衕,吃起面來也是聲聲作響,“吧嗒吧嗒”的響,我都忍不住想笑,因為太像狗喝水的聲音了。

這賴毛把廚房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什麼好玩意,自言自語的說了句:“他孃的,比我家還窮,我家沒有醬油了,最起碼還有個醬油瓶子…”。

賴毛看找不到自已需要的醬油,正準備走,突然一腳踢翻了我家的香油瓶,還好是塑膠瓶,蓋上了蓋子,要不然這不多的香油就會伴隨著瓶子的破碎而流完了,那樣就太可惜了。

賴毛趕緊彎腰拿起瓶子,向四周看了看,感覺著沒有驚醒我的家人,這才放下心來。賴毛似乎聞到了香油的香味,他把瓶蓋擰開,鼻子湊了上去聞了下,笑了笑:“嘿,居然是香油,這小日子過的行啊。”

只見賴毛抓起那少的可憐的香油把蓋子擰緊,往懷裡一揣就準備走。我忍不了了,油沒了,我再吃麵條就沒香味了。我從柴禾垛裡竄出來,奔向廚房:“我讓你偷老子的油,砍死你他孃的盜油賊。”

我上去就對他頭上砍去,賴毛聽到我怒喊,轉過臉去看我,結果菜刀砍到了他臉上,接著就是數聲慘叫。我居然把他臉上的肉砍掉了兩塊,形成了兩個凹槽,都能看到裡面白色的骨頭了,白中滲紅,紅的長流。我爹孃聞聲趕緊起來,害怕我再做不端的事情,便叫醒了鄰居謝少海一家人,把賴毛送到了村裡的診所,隨後便報了案。

在我爹孃和鄰居們的證明下,最終給我定的是防衛過當而非故意傷人,警告和教育了我一番便沒事了,雖然賴毛偷盜東西已是定論,但同時也是受害者,便也只受到了口頭上的教育而不了了之了。自此之後,他的臉上便有了那兩塊刀疤,每當他再看到我時,賴毛都是一臉的怒氣,但又不敢怎麼我,我想可能也是對他心裡造成了陰影了吧,總不會貼著臉再讓我砍兩刀吧。

據我多年經驗,賴毛與別的盜竊賊不一樣,這不一樣的地方是他偷竊東西是有目的性的,感覺有點文明的偷盜行為,感覺有點為他洗白,不過事實確實如此。一般情況下他家裡缺某個東西了,又沒錢去買的時候,才是賴毛開始行竊的時候了。

這日賴毛一個人賊溜溜的翻進了林場裡那座裝著炸藥和雷管的屋子,也是因為沒錢買這些物品,想著偷點炸藥回去卷鞭炮用,看到雷管後順手給偷了兩個,就像偷我家的香油一樣,是順手偷的,只不過目標是醬油,但我家沒有醬油而已。

雷管一般情況下是不穩定的,當時諾貝爾製作它時是將雷酸汞裝在小管子裡而成,受潮後容易產生不穩定的雷酸鹽而發生事故,後來人們逐漸提高其安全效能,如用相對穩定些的疊氮化鉛,後來又在疊氮化鉛下加入了高爆炸藥。但是不管如何,雷管經不住撞擊,受到碰撞後的雷管容易爆炸,從而產生事故。

結果不幸的是,他急於逃離現場,翻越窗戶時,由於胯部抬的太高了,雷管從身上滑落,撞向了磚塊,導致雷管發生了爆炸,引爆了炸藥,繼而出現了連環爆炸,最終導致了這場災難。

其實偷盜開發區的雷管和炸藥早已不是新鮮事,整個胡集鄉的人們,自從炸藥和雷管被放置到這兒之後,經常會看到從小屋裡翻出來的鄉民,手裡拿著炸藥雷管出來,用於編造鞭炮,所以大家也都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只不過這次賴毛攤上事了,把雷管給撞爆炸了,估計是他行竊太多,人神共怒了,才遭了此番報應,又能怪得了誰呢?

這次爆炸雖然沒有第一次原子彈慶祝時造成的損失大,但由於上街買年貨的人正在陸陸續續的經過這裡,最終二十三條人命被無情的剝奪走了,另外還有上百人受了傷,這一片開發區也是被炸的遍地是“傷疤”。縣裡為此事件定名為“原子彈慶祝後續連環爆炸案”,市裡和縣裡再次因為此事而轟動起來,官員們也被罷免和入獄了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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