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雪下的緊,本來清早入廁的人卻都不來了,一是太冷,二是便道畢竟是露天的,大雪天裡蹲廁所,身上會淋的都是雪,便齊刷刷的像是約好了似的,都在晚上七點到八點吃過晚飯,雪停了以後才來廁所,其實還是他們不急,急了早就入廁了。

晚上的時候,大雪剛停一會,謝孝國他爹謝廷營就來到了廁所,和平常早上一樣,只不過今天是晚上,吸著捲菸,聞著刺鼻的氣味,哼哼嘰嘰的上廁所。他踏著足足有半米深的積雪來到廁所後,驚呆了,這雪結成塊,把便道給堵了,表面幾乎看不出哪裡是便道了。於是他便回家找了個鐵鍁,這搗搗那搗搗,總算是找到了廁所便道,然後拿著鐵鍁把其餘的便道也都清理了出來,這就到了八點了,他便開始了蹲坑。

“老營,你也這時候來蹲坑啦?”謝廷營的鄰居謝孝朝搓著手來到廁所。

“這天真他孃的冷,早上本就要來,凍的跟狗一樣,縮著脖子,這不就忍到現在了。”謝廷營打了個哆嗦。

“來抽根菸,兒子昨天去市裡買年貨,順便給我買的,紅塔山,老有勁了。”

“這煙真不賴,你和你兒子都能幹啊,在你的基礎上,你家那小子三十出頭就幹上了市長秘書,你們一家人也真夠猛地。”謝廷營滿臉仰慕,吸溜著鼻涕說道。

“你聽說今天早上馬尾村的爆炸了麼?”謝孝朝換了下話題。

“哎呀,老慘了,聽說馬鴻良被炸的血肉模糊,四肢都分離了呢,光身體都有好幾個洞,腸子和內臟都流了出來。”

“還聽說他七個娃娃死了三個呢,除了大娃受了點輕傷,貌似活著的另外三個娃傷的還不輕呢。”

“不僅這樣,他那被他做事做的癱瘓在床的老婆也被埋在了屋子裡,不過命也真大,居然沒死。”

“派出所好像都來了十幾個人呢,警戒線都拉了一大圈,聽說縣裡下午時也來了人,轟動還挺大呢。”

正當二人抽著煙雲裡霧裡聊的不亦樂乎時,只聽咔嚓一聲,糞坑上的石棉瓦掉落了,原來是積雪太厚了,承受了一天重量的石棉瓦沒扛住,被壓垮了。

這一落不當緊,結果把糞坑上面的石棉瓦也給砸的向糞池裡落。這謝孝營和謝孝朝只聞到一股辛辣嗆鼻的臭味從便道擠壓上來,差點嗆暈過去。真是香菸與臭氣齊飛,嗆鼻又眩暈。

還沒等二人反應過來,只聽轟的一聲響,廁所爆炸了。原來這些臭臭的氣味不單單是糞便的味道,還有人類糞便在缺氧條件下由微生物分解出來的沼氣。

沼氣是一種混合氣體,主要成分是甲烷,另外的就是二氧化碳,氮氣,氫,硫化氫等,這硫化氫又有臭味,所以聞起來就有股臭臭的感覺,甚至嗆鼻子。這和現在家裡用的煤氣差不多,只不過煤氣的主要成分為一氧化碳,但這種氣體無色無味,為了防止家裡煤氣洩露而引起血紅蛋白失去與氧氣結合的能力,造成物體內缺氧,以及明火引起爆炸,最終造成人員中毒或死亡事件,常常人為的加入一些有刺激性的物質,比如乙硫醇,硫化氫等,這樣洩漏時便會及時的被人們發現,從而採取措施,避免災難。

由於廁所糞池裡都是這一年來的糞便,上面又被石棉瓦蓋的嚴嚴實實,導致裡面缺氧,微生物便開始發酵糞便產生了沼氣,所以平常的時候,蹲在便道上的村民,總會聞到一股股的臭氣或刺激性氣味,很多時候都會燻得眼睛酸酸的直流眼淚。這次上面的石棉瓦擠壓到了裡面的沼氣後,糞坑裡的沼氣便被壓迫著從便道衝了上來,剛好沼氣是屬於易燃易爆氣體,現在我們可以看到很多農村都有人工建的沼氣池用於家庭燃燒或取電。這易燃的沼氣遇到了明火或溫度達到燃點的火星等都可以燃燒甚至發生爆炸。

這謝孝朝和謝孝營剛好正興致勃勃的抽著紅塔山的香菸,菸頭的溫度不低,一下子便把沼氣引著了,進而引起了整個廁所的沼氣燃燒,從而膨脹,發生了爆炸。這二人死相也確實不堪入目,死後也都雙雙的扎入到了糞便中。當鄰居們打撈他們屍體時,真是為難了,渾身汙濁,都不忍下手去抓,動不動就是一股臭味衝進鼻子裡。

這座七十年曆史的廁所收了兩個人的屍體後,壽命算是到此為止了,也不知地獄中的黑白和無常接到這兩具滿身糞便的屍體後能否收入地獄,會不會再打回人間重新讓他們生活,那就不得而知了。其實在這個廁所,以前就出過事,也是由於沼氣的原因,當時正值盛夏,天氣炎熱,糞池裡面的蛆蟲像炸了鍋一樣爬來爬去,整個廁所的沼氣異常的旺盛,烏煙瘴氣的。

大概是一九五四年,也是住在村東頭的謝延華老人來上廁所,可能年邁體弱吧,結果他剛進廁所,便被刺鼻的沼氣燻暈過去了,其實並不單單是氣味燻暈的,主要的是廁所裡面沼氣含量太高了,氧氣濃度急劇下降,老人一方面受氣體刺激,一方面缺氧便暈了。還好被剛好來廁所的一位鄰居們發現了,趕緊叫周圍的人,匆匆把老人拉了出去,緊急掐了人中,喚了個村裡的郎中,這才撿回一條命。從此之後,謝家村村長便要求每年清除一下廁所,防止裡面的氣味過多,導致再次燻暈人的事件發生。

這次爆炸後,胡集鄉的人們,不,確切的說是我們謝家村,總感覺著我們這塊地方有一種魔力,總要時不時的引起一些災難,大家心裡都產生了陰影,生怕哪天不小心,就被飛來的橫禍奪去了小命。

是啊,從原子彈爆炸的慶祝,先後兩次連環爆炸,再加上第一次爆炸引發的賠償索求,逼的原周鄉長家人家徒四壁,謝村長家丁燕花又被逼的喝農藥死去,獄中的謝村長鬱鬱寡歡,又猝死獄中,這又好了,一天中隔壁村和謝家村發生了兩次爆炸。這些無疑增添了人們心裡對這片土地莫名的擔憂,似乎苦難是相當的眷顧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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