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班第一天，領導安排我陪同一個整合商參加一個專案投標，這是我來到田臻市的第三天，也是入職振洲市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第八天。在今天之前我只在公司自學了五天的產品知識，對於公司的一切還處於一個懵逼狀態，只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公司可以報銷各種費用，包括吃飯、住宿等等。
“張總，我到了您在哪？”計程車在田臻市公共資源交易中心一側停下，我就著急的給這次合作的從未見過面的老闆打過電話去。
“張夢毅？你咋才到，我在大廳裡呢，三號評標室這邊，你快進來！”
“好的張總，我馬上上來！”聽到對方有點訓斥，再加上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心裡不免更加緊張了，於是乎跨過高高的臺階，來到門口，沒想到還要過安檢。
過完安檢進到大廳裡，裡邊人很多，大多數人手裡都拿著帶著密封條的牛皮袋，這應該就是培訓裡說的標書了吧。大廳正中央一個很大的LED顯示屏，紅色的字型特別耀眼，顯示著各種專案的開標時間、評標室這些資訊，來不及仔細看，我就開始四周環繞搜尋著跟三相關的資訊，終於在左手邊的走廊牆上寫著：1~8號評標室由此進入。同時配著箭頭，我快速的穿過走廊，又來到一片開闊區，有很多類似火車站的座椅，承重柱以及周圍的牆上有好多LED屏不斷地滾動資訊，再往裡是掛著牌子的評標室。人很多，但是似乎很安靜，沒有人大聲喧譁，有打電話的人也是很輕聲。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張總的電話。
“張總在這了您在哪？”讓我沒注意的是，我這高高的嗓門收到了人們的注目禮，我再環視尋找張總的時候，看到好幾個人對我笑。
“。。。。。。”電話裡沒有聲音，但是張總明顯已經發現我了，站起來衝我擺手，但是也沒說任何話。我看到之後立馬跑過去在張總旁邊坐下。
“張。。。”
“別說話！”張總帶著生氣的語氣輕聲說道。同時給我發資訊：不要亂說話！
這時我侷促不安的坐著，張望著四周。在落地窗那邊兩個人似乎在討論著什麼，手裡都拿著標書，其中一個瘦高個一直在擺手想走，另外一個穿黑色西裝拿著包的人拉住他兩人衝著外邊不知道又說了什麼，西裝男從包裡拿了一個信封給到高個，高個露出心滿意足的申請走了。如法炮製，西裝男一共找了四個人密謀了什麼，完事後走到幾個人旁邊坐下，臉上笑著衝他們點頭。
九點半，剛才那夥人進了二號評標室，我們則進了三號評標室。跟我們一塊進去的還有幾個人，大家把標書交到前面的桌子上，有一個工作人員開始檢查標書情況，四個大攝像頭像是要懟到臉上一樣分佈在小小的評標室裡。評標室裡有一排桌子和五把椅子，桌子面前是兩排共十二個座位的火車站候車廳的那種聯排鐵椅子。我和張總以及另外幾個人坐在那看著工作人員檢查標書的完整性。
幾分鐘後，工作人員確認無誤後，宣讀評標規則，同時拿出了一個信封，開啟後像大家展示了一下，同時面向攝像頭取證，之後宣讀了五個名字。宣讀完成後便有人從評標室後邊的工作通道進來，而我們則被工作人員請出了評標室。當然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這個流程不合規範，信封應該是一個密封的，另外在投標人員未離開之前評標專家是不能入場的。
我們出來的時候剛才那個西裝男已經在外邊坐著了，不同的是跟他一塊的人沒有了。不只是這個，我還發現九點半這波人進去之後好多人出來直接就走了。為了打破尷尬，我問了一句以後想起來就尷尬的要死的問題：“張總我們不走麼，我看別人都走了”說完示意了一下還有零零星星幾個人的大廳。
“你們武總沒教你招投標的事麼？”張總一臉震驚的問道。
“講了些，沒講太細。”我一臉掩飾尷尬的說道。
等了沒幾分鐘，二號開標室宣佈結果了。
“田臻市成聖工程有限公司，人在麼？”
“在在在！”
“評完了，你進來簽下字。”
“好嘞。”西裝男邊走邊忙著跟工作人員點頭示意，看起來好像很熟一樣。
突然我注意到，原來大廳的電子屏上原來會顯示評標結果，就在西裝男離開沒多久就顯示“田臻市審批局安全裝置採購專案：廢標”。我一看這不就是我們今天要投的標嘛，於是著急的問道：
“張總，咱們的標廢標了！？”
“小聲點，不就是為了廢標麼，小楊沒告訴你麼？”
“他，他沒說啊？”甚是疑惑的我，徹底懵逼了，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廢標，豈不是白忙活了？
“審批局安全裝置採購專案評標結束，我念到名字的公司代表來三號評標室，田臻市。。。”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張總已經帶著我再次走進了三號評標室，與剛剛不同的是，這次少了一個人，等所有人坐下後工作人員再次確認了下名單，對於沒來的人，工作人員在門口象徵性的喊了三聲，之後就把門關上了。
“經過三位評標專家的評審，此次收到的五份投標材料均不滿足招標要求，最終做出廢標處理。。。”
工作人員還沒說完，就有一個看著四十多歲的女人噓了一聲，直接站起來帶著一臉鄙視的樣子離開了。等其他人都走了以後，張總看了一眼頭頂的攝像頭，然後又看了看兩個工作人員。
“張總，沒事了，已經關了。”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說道。
“領導辛苦了，辛苦了，找時間我請大家吃飯。”張總一臉諂媚的說道，同時從包裡拿出了幾個信封遞到其中一個人手裡，“領導回去喝茶！我們先走了！”
說罷，便推著我走出去了。張總明顯心情很好，出來以後往停車場走的路上話就多了。
“那個傻逼，還想搶我專案。。。。。。”張總喃喃自語，我也不敢插嘴。
“知道為啥廢標了沒？”
“啊？哦，不知道。”
“你剛才沒問你導師？”
“沒，我現在問。”慌張的我以為又犯了什麼錯，慌忙的拿出手機要給導師發資訊。
“你這個孩子真是，，，不用問了，廢了標才能走單一來源！”
“嗯，知道了。”原來廢標可以走單一來源，那豈不是大家都會廢標，還搞什麼招標，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我心裡想著。
“這是第三次廢標了，這次完事回去我就讓領導走單一來源，直接採購，價格就高了。你沒看剛才那個傻逼過來想衝標，也不看看我是誰！”張總得意的說道。
“嗯？您說誰？”
“就剛才那個穿的跟個妓女一樣的傻逼，提前走的那個！”張總一臉不屑的瞥了了我一眼。
“哦。”
“你回去跟小楊說，今天開標很順利，我會提前下單，客戶那著急用，讓他好好給我申請一下價格。”
“好。”雖然嘴裡應著，但是我還是一臉懵逼。
來到停車場之後，來到一輛不太新的日系車前，張總停下來面對我邊從包裡翻著什麼，邊說到：
“行了你回去吧，我還得去客戶那，不送你了自已打個車，我給你說的事別忘了。”
“好。”這時我才第一次打量這個導師嘴裡的合作伙伴，一米五的個頭，長髮，塗著厚厚的化妝品，噴著香水，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歲月的痕跡，有些許的肥胖，但是不知道是化妝品塗的太多的緣故還是本身就很白，穿著一身連衣裙，塗著紅色的指甲油，說話方言聲很重。
看著對方開車離開，我從碩大的停車場走出來，到路邊打車。車很多，因為來來往往的人特別多。坐在計程車的副駕駛位，自我感覺還是很好的，事實證明人在某些無能為力的事情面前還是很看的開的，以前從捨不得打車去哪都是坐公交，現在坐在計程車上感覺自已好像階級跨越了一樣，看著周圍的高樓大廈，慶幸中帶著一絲迷茫，慶幸的是來到一個新的環境，迷茫的是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幹下去。
來到辦公室，我的名義上的導師楊家寶，還有另外一個小胖子周志強正在不知道開心的聊著啥。這個地方是公司在田臻市的辦事處，說道辦事處只是在寫字樓租的一間一百平的辦公室，一間會議室、一個小型倉庫和一個辦公區組成，辦公區的牆上是一排排書櫃，上邊放著各種各樣的產品資料。工位區一共有九個工位，但實際上常在的連我在內就四個人，一個是辦事處主管、一個是我的導師兼銷售楊家寶，售前就是這個小胖子周志強，另外一個就是我，當然辦事處還有一個技術，但是平時幾乎見不到，只有開辦事處會議的時候才出現，另外還有一個銷售，由於跑動比較勤快基本不來辦公室，也是隻有開辦事處會議的時候才會出現。
“夢毅，回來了。開標感覺咋樣。”
聽到這麼問，還擔心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我，立馬放下包開始仔細的講述起來。
“早上我了以後，張總已經在那了。九點半開的標，大概到十點多一點就出結果了，廢標了。張總說要的就是廢標，廢了標就能走單一來源了。裡邊的評標室好多，進去還得安檢。”
“得安檢，我第一次也才知道，可正式了估計是怕現場有人鬧事。張利霞說的對，之前售前給你培訓過招投標的內容麼？”
“說了一點，沒有太詳細的！”
“這個客戶之前就採購了我們的裝置，現在這次相當於是再採購一臺做雙機熱備。。。”
“就是兩臺裝置一塊跑，一臺壞了一臺還能接著跑，業務不中斷。”小胖子周志強笑眯眯的插話道。
“他這雙機熱備你知道有要求不？”
“額，知，知道，就是兩臺機器一塊用，防止宕機業務中斷。”
“其實家寶想說的是，雙機熱備必須是兩臺一樣的裝置！”周志強還是笑眯眯的說道。
“哦哦。”我尷尬的回應道。
“因為兩臺裝置必須一樣，所以這個只可能採購我們的裝置，但是客戶不能說就買我們的裝置，所以還得走一下招標流程。連續三次廢標，客戶就可以申請單一來源採購，就是到之前供裝置的張利霞這採購。”
“單一來源頂著預算賣，張利霞又賺大發了，霞姐是真牛逼！”周志強一臉帶著我啥都知道得意的笑眯眯說道。
“預算不就是買裝置嗎，這個還不一定全用來買裝置麼？”
聽到我這驚為天人的話，兩個人都笑了，楊家寶剛想說什麼，周志強就迫不及待陰陽怪氣的說道：
“預算是預算，全都頂著預算投標，當領導的都不想幹了吧！”
“什麼叫預算，就是說整個專案估算能花這麼多錢，正常來說實際的支出都會小於這個數。投標的時候也不可能頂著預算投標，正常中標價都要在預算的基礎上下浮15%左右，你要是預算多少中標價是多少就是明顯的作弊，不可能那個客戶和整合商核算成本是一毛一樣的。”楊家寶說道。
“嗯嗯，那個張總還說了有人要搶她專案，也是個女的，看起來也得四五十歲了。”
哈哈哈，兩人都大笑起來。
“我霞姐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不知道這次又是誰！”周志強笑得很誇張。
“夢毅你不用管這個，以後慢慢你就知道了，張利霞之前得罪了圈子裡好多整合商還有廠商。”楊家寶說道。
“那我們為啥還跟她合作？”作為一個思想正直的年輕人，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別人都伺候不了她，她只能跟我們合作，什麼爛事屁事都讓她替我們去幹，你賺業績不好麼？”楊家寶說完和周志強一起又樂的笑了起來。
“他還說讓你申請價格，讓我一定告訴你。”
“我剛跟她說了，以後她這邊就讓你來負責了。她的價格一直是金牌價，你正常給就行，你願意給她申請就申請，不願意就這樣。”
“我從公共資源走之前她跟我說的。”我以為楊家寶搞錯了。
“剛才張利霞給寶總打電話了，好一頓誇你，說你小夥子挺精神、聽話。”周志強一臉嚴肅的說道。
“ 啊？”我是很震驚，而且有一種被人揹叛的感覺一閃而過，心想以後要小心。
“志強說的對，張利霞確實誇你了，說比之前給她安排的小夥子好多了。”
“嗯嗯。”這種明顯的隔閡讓我沒敢再問下去。
“走吧，十一點半了咱們去吃飯。帶夢毅吃點好的，今天先算是給接個風，等武哥回來了我們再正式迎新。”
“沒事沒事。”我帶有侷促的說著，心裡盤算著得花多少錢請他們吃飯。
來到樓下一個新開的炒飯店，剛開業兩天，人很多，都在排隊。我們再二樓找了一個四人座坐下，楊家寶點著餐桌玻璃下的餐單問道：
“夢毅你看看想吃哪個？”
“隨便吧，就這個就行。你們吃啥我請。”我說道。
“開什麼玩笑，不用你請。”楊家寶說道。
“咱們公司沒有那麼多事，不像你在國企，在這誰官大誰買單，我跟他們出來吃飯從來不付錢。”周志強一臉正經的說道。
點好以後楊家寶起身去樓下點單，我想著起身一塊，楊家寶擺手說道：
“你坐那等著就行。”
“哦。”我半起的身子懸在那，來回看。
“坐，不用管，讓寶總去就行。”周志強說道。我這才坐下。
之後周志強就開始用桌上的餐巾紙擦桌子、分一次性筷子，還去打了兩碟鹹菜。其中有一盤糖蒜，他一邊扒著糖蒜一邊開始找話題，看得出來小胖子很活躍開朗，跟我性格恰好相反。
“夢毅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聯合工業大學。”
“我去，高材生啊，你們學校很有名！”
“還行吧，我們學校有幾個專業確實很好，但是知道人不多，你也是嗎？”突然有好感襲來，因為我的學校雖然在圈子裡很不錯，我的專業也是最好的，但是由於這個專業方向不在大眾的視線中，所以極少有人聽過我們，現在有個人知道我們的存在莫名的生出一絲好感。
“我不是，我哪有能力上這麼好的學校！”明顯感覺周志強的語氣裡少了那麼一絲調侃的味道。
“那你是哪個學校的？”我問道。
“破學校，一本都不是，不好意思說！”周志強苦澀的說道。
這時候楊家寶上來了，手裡拿著一張發票。
“我充了五百塊錢，以後來吃直接報我手機號。”
“夢毅是聯大畢業的你知道不？”
“啊，對對對，人力給我說過，說夢毅是高材生。”
話題一旦開啟，氛圍就輕鬆了。原來楊家寶和周志強都是二本畢業，來這家公司也是因為公司對學歷要求沒那麼高。雖然嘴上挺尊重他們的，但是當聽到他們不入流的學校名字後還是挺不屑的，心想他們都能幹好，那我也能幹好。
聊了半天學校的事情，我又把自已的疑問拋了出來。
“這個報價的話，我怎麼給張總弄？”
“一會兒回去我把之前給她的報價單發給你，你就照著這個給她就行，金牌價以上你隨意報，我們總代的成本是兩折，金牌價是二五折，只要高於兩折你都可以報。”
“那還給她降麼？”
“不用降，每次都要價格，她就那樣，反正她又換不了品牌。當然你要是想盡快跟她處好關係也可以給她降一千兩千的。”
“嗯嗯。我知道了。”我心裡盤算著那還是不降吧。
之後我按照楊家寶給的報價單，改了一下名字就給張利霞發了過去，緊接著就接到了她的電話，電話裡各種問候，但是我還是咬住了沒降價。之後好幾天沒有任何聯絡，第二週楊家寶在和我一同見過張利霞後終於完成了下單：
“夢毅，審批局的裝置下了吧，給張利霞兩個月賬期，就按照我教你的，讓總代商務下單。”
“哦哦，行，怎麼下單？”
“你看這個是總代正常價格出貨，正常不用走價格審批，總代商務可以直接下單。你只要把產品型號、價格告訴商務就行，讓她直接聯絡張利霞的商務。但是這個單子涉及到賬期，所以你得先申請了價格審批才能提賬期申請”
“行，我這就弄。”
“總代商務你知道是誰嗎？就是那個長得賊漂亮的妹子。”
“我知道。”
“夢毅，以後張利霞那儘快對接起來，能幫你產不少單子，以後儘量別讓她找我了。”
“知道了。”我回答道。於是，剛入職沒多久的我，開了自已的第一單，嚴格意義來講這個不是我的單子而是導師給的，後來證明這個不是導師給的最後一個單子，考核期期間的大部分單子都是導師給的，三個月的時間很難自已搞出能達到考核指標的績效。當然關於這個單子下的具體過程以後得我不止一次的會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