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上氣不接下氣的嬰兒啼哭聲劃破黎明前濃厚的夜,撞擊在破爛漏風的門板上。

過了一會,門縫中透出了燈光。房門吱呀一聲開啟,從裡面探出一副蒼老的面容,溝壑般的皺紋,面板黝黑,花白的鬍子甚至髒得擰起了麻花。

老人伸出手電筒四處探照,沒看到門外站著人,卻循著聲音在角落發現一個被包在薄被中的嬰兒。

“砰“的一聲,老人看到這情形,毫不猶豫地重新關上門。的確,各人自掃門前雪是貧民區生存的基本準則之一,夜晚在這個既無監控攝像頭又無路燈的地方貿然開門出來,無疑是不智的,誰知道門外藏了什麼埋伏。

過了許久,嬰兒的哭聲愈發微弱,門才吱呀著被重新推開,小心翼翼地走出剛才那位大爺以及一位大娘。大爺警惕地四周探視了一番,才揮手示意老婦人將嬰兒抱回屋內。

燈光昏暗,屋內狹小而簡陋,四面牆由拾掇的舊磚頭壘起來,到處漏風。屋頂由各種顏色的塑膠板和金屬片拼湊起來,像塊百家布。屋子中間放了一張側傾的中式木桌,桌腳勉強用磚頭墊平了些,旁邊是幾張高矮不同、樣式各異的椅子、凳子,有的坐墊已漏出裡面的棉絮。屋子東北角是一張舊木床,要不是還能看見四條床腳,別人還以為是一張扔在地上的破彈簧床墊。沿著屋牆還放了幾張矮几,上面堆滿了鍋碗瓢盆和舊衣服,同時充當灶臺和衣櫃。屋內最顯眼的要屬小山似的廢舊垃圾堆了,散發出一股股酸臭味,與屋子潮溼的黴味混合在一起,讓人胸中鬱悶。

大娘小心翼翼地坐在木椅子上,藉著燈光端詳起襁褓中的嬰兒。

只見嬰兒緊閉雙目,臉色蒼白,只偶爾哼叫一兩聲,聲音小得像貓咪一樣。

大娘開啟包被,只見是個男嬰,頂多兩三個月大,膚色有些發黃,全身上下沒有留下什麼能識別身份的物件。

老大娘抬頭看看湊過來的老伴,沒好氣地問道:“你看這可咋辦?”

“你問我,我咋知道咋辦?”大爺忙擺手道:“我只是知道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娃凍死餓死,要不咱真的連畜生都不如!”

“你說的倒輕巧,一時興起撿了個活寶回來”大娘嘆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啥情況,就算咱倆能勒緊褲腰帶,但你看這皮光肉滑的小傢伙,能忍著不吃東西嗎?”

“要不,咱把他送去撫養院?能否活下來就看他自已造化了”大爺皺眉道。

“不行,你甭騙自已了!”大娘斬釘截鐵道:“如果撫養院真這麼好,貧民區的這些小孩子哪還用在垃圾堆討生活?誰不知道撫養院是個什麼地方,10個嬰兒能有兩個活著出來就不錯了。”

大爺嘆了口氣道:“這樣吧,咱看能否把他帶過張二嫂那裡藉口奶水,大不了把這幾個月攢的那30個鼠幣給她?”

看著大娘齜牙咧嘴心疼的樣子,大爺心裡暗自偷笑,他知道自已老伴向來極其節儉,此時心疼歸心疼,但在關係到人命這些重大問題上卻絕不含糊,一定會答應的。

終於,這個嬰兒在秦大爺家裡安身下來,開始了他跌宕起伏的人生中,或許最輕鬆快樂的一段時光。

秦大爺今年61歲,老伴55歲,本應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但在平民區這裡,他們仍然掙扎在溫飽線上。生活的重量讓他們的容貌比實際蒼老得多。

老兩口所在的貧民區,位於“美景市”城外的垃圾堆填區附近,四周密密麻麻都是像他們那樣的簡陋小屋。

堆填區面積十分廣大,填埋了美景市三十多年來積攢下來的垃圾。

由於垃圾填埋汙染了土壤和河流,只有井水還能勉強飲用,附近的農民無法靠耕種來為生,因此大多加入了拾荒者的行列,垃圾堆填區成為他們謀生之地。

貧民區這裡,家家戶戶屋前屋後都堆了不少準備賣給廢品回收站的垃圾,有些人為了防盜,甚至會將這些“寶貴財產”裝在屋內。但秦大爺兩口子為了給這個棄嬰營造更舒適安全環境,毅然決定不在屋內堆積廢品,全都放到了屋外。

貧民區環境惡劣,老鼠蟑螂橫行,絕大部分割槽域都沒有鋪設排汙管道,汙水直接排到河裡,因此一到雨天就會汙水橫流,烏壓壓的蚊子大軍更是讓人頭皮發麻。屋簷下、樹上、電線杆上,到處都是亂得同樣讓人頭皮發麻的電線。

老秦和老伴幾乎每天都要早起去2公里外的垃圾填埋區撿垃圾,那裡匯聚了美景市幾乎所有的生活和工業垃圾,每天都有大量載重車輛和工程機械在那作業。每當大型垃圾車轟然卸下滿載的垃圾,就會有一大幫衣衫襤褸人蜂擁而上,手裡拿著鐵耙、竹竿甚至空手去翻撿那些惡臭、溼熱的垃圾。

由於堆積的垃圾層太厚,有時堆疊不穩,甚至會區域性塌方把人埋住,所以每年垃圾填埋場都會死不少人,但窮人在這裡就像螻蟻一般,生命不被珍惜,僅僅維持著最低生活需求,日復一日苟延殘喘而已,更可悲的是窮人們並不認為自已像螻蟻一樣活著有什麼問題,如果你問他生命有什麼意義,他反而會像看外星人一樣注視你,心想這人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人能活著不就是最重要的意義嗎。

由於收養了這個棄嬰,現在只能老秦一人前往垃圾場找生計,老伴則留在小屋照看這個嬰兒。原本老伴提議把嬰兒也帶上,她就可以去幫忙幹活,但商量到最後還是被否決,畢竟在骯髒混亂的垃圾場可不是鬧著玩的,汙染物、蚊蟲、塌陷的危險,隨時都可能要了這個嬰兒的命。正因為如此,老秦家的收入幾乎減半,生活愈發困頓。

“你可得好好想想,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不久就要揭不開鍋了。”老伴抱著剛從張二嬸那裡吃奶回來的嬰兒,輕拍著哄睡。

她和老秦沒有正式結婚,因為窮,也就是找個人搭夥過日子,彼此多個照應。他和老秦沒有孩子,因此視這個嬰兒如已出,真恨不得把自已的心掏出來給他,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用在這個嬰兒身上。這不,嬰兒原本那骯髒的襁褓,現在已經換成了花布小被,雖然並不新,但收拾得整潔乾淨。

老秦撓了撓頭,本來想說我又不是神仙,但話到嘴邊又被硬生生咽回去了,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家裡他就是頂樑柱,行,得上;不行,打斷骨頭硬撐著也得上。

“不如這樣吧,聽說離這裡3公里的地方有家地下診所能夠賣血,我想去試試。”老秦說道。

“得了吧,別人憑什麼選你?要挑也挑些年輕了力壯的。你看這附近住了多少人,要真能掙錢話別人早去了。”

老秦沉默半晌,說道:“我知道,他們一定會要我的血……”

老伴充滿狐疑地看著老秦,問道:“我說死老頭,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瞞著我?還是想錢想瘋了?你真以為……”但看著老秦一臉凝重低頭不語,她也不再吱聲了。兩人相對無言。

於是,老秦家慢慢發生了一些不易察覺的變化。每天老秦依舊去垃圾填埋場撿垃圾,然後每隔三個月就會去一趟地下診所,往往每次能帶回10枚鼠幣,但整個人疲態盡顯,癱在床上話都不願意說。

老伴時不時向老秦打聽診所那邊的情況,甚至勸他不要再去,但都被老秦一口回絕了。老伴每天定時將嬰兒送去二嬸家餵奶,餵飽了再抱回來,有時還找些散工在家做做。老兩口掙回來的錢幾乎都花在了嬰兒身上,他的吃穿用度,雖然遠遠算不上高階,但對於這個窮苦家庭來說,卻也是難得的奢侈了。

老兩口的生活因為這個嬰兒的到來增添了不少樂趣。嬰兒的第一次自已翻身,第一次叫爸爸、媽媽,甚至第一次被賦予屬於他自已的名字“秦望”,都給老秦他們帶來無盡的快樂。

在這段時間裡,秦望健康成長起來。他與同齡小孩子相比,稍顯矮小和瘦削,眉毛濃密,一雙大眼睛顯得很有精神,鼻樑有點塌,總之樣貌不難看,但也絕對算不上英俊,在人堆裡頂多就算是個路人甲。真要說有什麼特點的話,那就是左眼靠下的位置有一顆小痣,形狀就像一小滴眼淚。

秦望長大了些,不用大人一直照看,因此老秦和老伴可以一起去撿垃圾。秦望在家的時候,有時會用電爐加熱些剩菜剩飯,讓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有口熱飯吃。但秦望實在搞不懂,大家都已經這麼窮了,為什麼美景市的政府還規定只能用電來煮食,禁止拿垃圾當燃料汙染空氣,況且電費還這麼貴。

這些貧民區的孩子在父母去撿垃圾的時候,常聚在一起,由各家的大人輪路看管,大家一起玩泥巴、捉蜻蜓、粘知了、釣魚……總之一切能夠自已動手不需要花錢的玩意都被他們發掘盡了。孩子們彼此之間都很熟悉,秦望也交了不少好朋友,例如陳寒梅、熊三多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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