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衛水牽,

河出伏流八月間。

柳絮才媛誰家女?

畔際齊魯千童邊。

我姓李,單名一個霞字。李,是一種春天開白花,夏天結酸甜果子的落葉喬木。我的祖輩生活在魯西北平原一個叫李杏雨的小村莊,木子李是他們賦予我的姓氏。霞,是日出或日落時陽光透過大氣層被大量空氣離子散射形成的自然現象。李霞這個名字是父親幫我取的,從出生那天起,她已經陪伴我走過了39年時光。

娟娟是我的小名,娟字取意女子姿態柔美的樣子。現在,只有給年逾八旬多年未見的大姨打電話時才會聽到這個久遠的名字。

曾經很多年,我一直認為父親帶給我的這兩個名字很普通很俗氣,因為在14億人口的泱泱大國,屬性娟和霞的人有很多很多。直到有一天我查了字典,寫了這樣一首詩,這個在我內心窩藏多年的想法才有了改變:

清晨和傍晚的那一抹霞

像極了我自已

別人清醒的時候我在沉睡中老去

別人做夢的時候我在文字中年輕

朝陽亦或落日是我青翠的標杆

在一綹綹泛青或者泛黃的日子裡

倉頡揹著竹簍走走停停

清晨和傍晚的那抹霞

真真的像極了我

直到有一天拆解完所有李白杜甫都看不懂的符號

直到破碎古銅的臉重塑成另一個自已

那散射的美 那蔚然 那升騰

終究會叫醒世界

那天,我開始發現,看似簡單的一個個橫平豎直的中國字卻有那麼多講究,只要你用心就可以用方塊字玩出那多多的奇思妙想;那天,我開始驚醒,原來我也可以把我讀過的文字拆解成筆劃排列組合成另外的形式,可以和父親一樣用這麼美的文字描述我眼中的世界。

現實生活中,我是一名純粹的軟體工作者,美其名曰:計算機專業高階工程師。之前十多年,都在用程式和程式碼描述這個世界。文學愛好者,是我的另外一個稱呼。確切的說,我的業餘愛好是讀書和寫作,用文字作為媒介表達我眼中的你你我我他他。父親是一個文化人,和文字打了一輩子交道。耳濡目染,我多多少少繼承了他的一些習慣,比如壘幾個文字,寫一篇小傳等等。從小看他伏案在稿紙上寫寫畫畫,不懂時更多的理解是這就是他的一份工作。長大後,他告訴我,年輕的時候,因為文章寫得好,他的工作從鄉里一名普通的電話接線員變成了縣裡銀行辦公室職員,文字真真正正改變了他的命運。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年他對我的期許遠遠超過了用文字改變命運那幾個字所能夠承載的重量,他總覺得我這一輩子應該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事實上,我一直認為我背不起他那些所謂的夢想和情懷,他的期待不知不覺成為一種負累。直到那天,我寫了開篇的那首叫『霞』的現代詩。至此,我的思想生活有了質的變化:也許除了說話,我還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與外界溝通交流;也許我真的可以把那份最初的美好寫成詩:

日落的餘暉捲走了夕陽

風停在那個許久沒有到過的地方

李杏雨

魯西北平原上的小村莊

靜靜端坐在盤河水灌溉的沙土地上

壓水井 香椿樹 茅草房

兒時的記憶不自覺心頭遊蕩

那縷甘泉 愉悅的是那口老缸

那片陰涼 飄出的是香椿葉的芬芳

那屋麥垛 堆出的是四季的風霜

爺爺在門外喊了一嗓 上地去嘍

獨輪車在坑坑窪窪的鄉間小路上吱嘎吱嘎的響

唱出的是簡單的快樂

奔放的是兒孫的時光

月亮公公悄悄爬上了窗

勞動歸來

奶奶的磚瓦房已經飄起了飯香

看 那篝火越燒越旺

聽 那風箱越走越忙

四角桌趴下上了炕

農家樂在鍋碗瓢盆的合奏中悠揚迴盪

酒飽飯足

搬個凳子

場院乘涼

聊聊閒天

話話家常

美好的一天別來無恙

睡吧睡吧

呼嚕聲一響接著一響

夢中

有我 有老家 有棗樹 有花圃

還有那石榴樹下的縱情暢想

看 爺爺扎的紙風箏還在村頭兒飄蕩

彷彿在說

快回來吧

這裡才是你夢中的天堂

就這樣,一切的一切無端開始了。

2020年的夏天,我用文字壘一座城池。

沒有目標,沒有圖紙,一個人在那個庚子鼠年的文學地洞裡鑽來鑽去,最終找到了別人遺落的那幾個玉米棒子。牙齒咬碎了和成稀泥,手作鏟子,腳作勺子,壘完拆,拆了再壘,曬完太陽扒拉乾淨,出來的東西歪七扭八,竟也成了一域風景。

2021年的秋天,我用詩歌造一口井。

沒有動機,沒有目的,一個人照葫蘆畫瓢,畫完了再塗,塗完了再畫,成樣兒了,就用老鼠的看家本領鑽洞。琢磨來琢磨去,最後竟也流出了水,甘甜可口,伴著365天的汗和淚。

2022年的冬天,我用散文建一座房。

條條大路可通江湖,羊腸小道可達溝渠。道雖不同,理卻自明:井埋下的是一窩漿糊,房築上的是半屋風景。大雪紛飛的日子,找一個舒服的小窩,邊過日子,邊搭架子。樹枝拼門,石塊搭床,一角一落,一絲一毫都是新的人生。為寂寞的夜空畫上一個老鼠洞,你看了,也覺得挺美。

2023年的春天,我開始學種莊稼。找幾個籽,撒一畦麥粒,說不準過兩個季節三個年歲也能自給自足。

現在的我,只是蓋了很小很小的一個房子,種了不大不大的一塊地。但那座城,終究不會只是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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