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瑟瑟，許是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紅燈籠。
看似給冬日的素白映上暖色，卻依舊抵禦不了寒冷。
許慎癱坐在棋盤旁，面如死灰，灰敗不止，他回想起那少年的話，只覺心中滿滿的無力感。
自許老太太回來後，便先去了暮霞閣，待女使婆子收拾好之後，好去更衣。
更完衣，她便差人去請府中的吳大管家來，這麼多年，她雖不怎麼在家，可吳勇是她從出嫁時帶來的老人，是以一直幫她照護著許家。
等人來的間隙，許褚也已來了暮霞閣準備就膳，見他來了，許老太太便讓身邊嬤嬤去傳菜了。
冬筍燜肉、八寶桂蓮燕窩粥、三鮮燜蝦、紅燒排骨燴冬茸……
許老太太瞧著今日菜系的新鮮，便知她這兒媳下足了心思，她沉吟道：“褚兒，你覺得如今這家中可還安好？”
許褚從小在許老太太身邊長大，性子廉潔公正，最是知分寸懂進退。
他玉蘭般的臉上先是有些不解，後朗聲道：“雖外裡看著光鮮，然則敗絮其中。”
許老太太沉如檀木的眼眸，起了亮色，緩緩轉頭看向他：“你父親目光短淺，急近功利，實配不上我許家家主之位，可我只這一子，別無他法。”
她枯木般滿是褶皺的手撫上他，心事重重道：“我這些時日，明裡暗裡聽了不少，更是明白你的事拖不得了，所以渚兒，你得早日考取功名了。”
“是孫兒，謹遵教誨，只是那阿蘊妹妹看著……”
“我知你疑慮，我自有分寸，只是你那所謂的主母，心思太過深沉陰狠，不可明著與她分說，這也是我不願與她同席的原因。”
許褚頷首應好，為許老太太佈菜，外面卻傳來通報聲：奴婢吳勇來給主母請安。
許老太太看了許褚一眼，眼神一沉。
許褚眼波一轉：“孫兒吃好了，許久不曾見六妹妹，祖母我先去找阿蘊妹妹了。”
許老太太點了點頭讓他且去，見他走遠，才將那吳勇喊了進來。
——
妙緣閣外，沐蘭鬼鬼祟祟地貓著腰注視著閣內人的一舉一動。
正巧去看望許清蘊的許褚，面色不虞地看著她，沉聲道：“你不是五妹妹身邊的沐蘭嗎，在此處幹什麼？”
沐蘭本就心虛，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更將她嚇的不輕，她連忙趴地求饒：“奴婢只是……”
“只是什麼，說！”
沐蘭原有些遲疑後想到什麼，瑟瑟發抖道：“奴婢是奉五小姐的令，看看六小姐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許褚眼色一冷，掃視著她：“哦，那你看出了嗎？”
“不…不曾……”
“還不快滾！”
見那沐蘭慌慌張張地走了，許褚卻仍是眉頭緊蹙地望著妙緣閣，嘆了口氣，向閣內走去。
在小廚房裡忙著的小荷見許褚來了，連忙見禮：“奴婢給大少爺請安。”
許褚擺手讓她起來，開口道：“你家女郎呢，阿蘊可在屋內？”
本想裝作不知來人的許清蘊，見是許褚連忙出來迎了上去：“早上人太多，沒問問大哥哥安，不知哥哥在外可還好？”
許褚緩了神色，見她一臉稚嫩的樣子，不忍：“我很好，只是苦了你了，你放心，今後我不會走了，我會護著你。”
許清蘊聞之一愣，一雙圓杏眼本就澄澈，現在卻多了幾分水色：“大哥哥我知你對我好，不嫌棄我是庶出，只是大娘子……”
許褚聽到盛氏臉色沉了下來：“我回家路上，聽說了她要將你許給陳家一事，你放心，不會再有此事發生了，我會讓祖母出面，你不必理會。”
他走上前，瑩潤板正的手，輕緩地摸了摸她的頭一如小時候般。
許清蘊眼眸一閃，眼中隱有水光：“大哥哥，陳家一事已處理妥當，不用祖母費口舌了，阿兄，真得覺得阿蘊沒錯嗎？”
“你能有什麼錯，阿兄不知，你如此善良，就算做了什麼錯事，也是因著別人實在過分。”
他聲音明朗，字字清晰地入了她的耳，她卻覺得心中有些苦澀……
“對了，你是怎麼處理妥當的，他們可有逼迫你做別的事？”
他緊張地抓住她的衣袖，許清蘊輕輕地搖了搖頭：“雲生郎君已幫我說服了大娘子，不會將我送於陳家了。”
“竟是他，那應是沒事了，改天是要好好謝謝他才是，在我不在時，護著你。”
許褚見她穿得還是如此單薄，連忙將她往屋內趕，叫忠言將他給她帶的東西拿來。
他拿起一粉紅暖袍和各種各樣時興的冬衣，對著她說：“這些都是我來京之前準備的，不知你可喜歡，如若不喜，我再命人給你做。”
許清蘊看著眼前滿滿登登地東西，眼眶微紅，遙遙地望著他：“多謝，大哥哥，阿蘊很喜歡。”
許褚聞之一笑，正想給她介紹別的，小荷卻領著思蓮進了屋內。
身後還有云生身邊常常跟著的兩侍衛，手裡拿著不少東西。
“阿蘊女郎，我家郎君，讓我給您送些過冬的東西，還有一些近些日子，京中時興的料子和首飾。”
許清蘊有些心虛地悄悄看了一眼許褚，見許渚雖不解，臉色卻也不太壞，才放下心來。
“替我謝謝你家郎君，不如思蓮姐姐你吃盞茶再走呢？”
思蓮面色不改，沉吟道：“多謝女郎美意，只是我還要回去覆命，就先回去了。”
她神情認真，聲音乾淨：“那我就不留你了，替我問你家郎君好，小荷替我送送思蓮姐姐。”
待思蓮走後，許褚這才開口道：“你與雲生走得很近嗎？”
他神色凝重，有些審視地看著她
許清蘊俏臉有些慌張，看著眼前的茶盞，連忙端起給他奉茶，討好道：“沒有，只是碰巧遇到，他見我可憐，才幫我求了情，我還是與哥哥您最是親近。”
她淺笑倩兮，一雙含情目極其純淨，讓人忍不住軟了神色。
許褚寵溺一笑，颳了一下她小巧精緻的鼻頭：“就數你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