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曠古未有的大戰,使得紫微黯然,無數玉京古境就此沉寂,戰後天傾地絕,天道造化散盡,才讓它們有機會重現世間。

天道崩塌,舊事物的毀滅,新秩序的誕生。

千機海域就是新的秩序,它的出現讓各勢力,哪怕再不情願,也得乖乖捏著鼻子,坐在一張桌上吃飯。

遺山在內的四大秘境有些虛無縹緲,可其他機緣遺址都是實實在在的。

既然獨吞不下,就只能看看誰吃得快,道運好;千機海域就如同利益鐵鏈,將三大勢力牢牢拴在一起

陳祇既然堅持自已去,趙武明也不囉嗦,說道:“等我一會兒,我去趟城主府。”

不是送城主府和一些附庸勢力進去的話估計會有些麻煩。

陳祇點頭道:“有勞趙老爹了。”

說完趙武明就離開了,陳祇倒也不怕他去告發,要跑的話誰都攔不住,大不了去其他洲,復仇一事晚點再做謀劃。

突然有聲音傳來,由遠及近,看樣子是往陳祇所在屋子來的。

“積玉啊,因為昨夜的事,城內損壞頗多,尤其是那些大陣法寶,抵禦妖族有用,面對邪靈卻只能當擺設,除了修復以外,還額外需要材料改進。”

被稱為積玉的男子正是先前搭話幽篁那人,他說道:“那邪靈著實詭異;護城大陣被輕易穿透,千鍾萬鼎閣對其毫無反應。”

“若弄不清緣由,就算想更改大陣,器閣這邊也無從下手。”

吳積玉說到這裡時忍不住開始嘆氣發愁,長右古城不安寧已經不是一兩年了,類似昨晚的事雖然頻率有所降低,動靜卻是越來越大。

最開始說話那人沉吟片刻說道:“昨夜比起上次不同,連城主那邊也說不清,不過說到底還是應對手段少了,長久如此下去的話,我等統領執事就可以把床搬至城頭,日夜守候於此。”

吳積玉打趣道:“如此盡心盡力的話,元統領就要被百姓稱‘父母官’了。”

說罷二人皆是笑出了聲,互相推讓的往內間走來。

聽到這個名字幽篁感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正想要和陳祇說,對方已經進來了。

其中名為元君的中年男子看到屋內有人明顯愣了愣,而吳積玉則眼睛一亮的走了過去。

吳積玉走過去說道:“是你啊,原來你等的人是趙閣主,若不是鑄器活計,找我其實更好。”

“這位小兄弟,趙閣主他不在嘛。”元君看著陳祇說道。

幽篁扯了扯陳祇袖子,“要不我們換個地方等,先前燒火的地方就不錯。”

陳祇看了看幾人,怎麼都各說各的。

他輕輕拍了拍幽篁的手,然後對元君說道:“趙閣主剛剛離開,二位估計得等上一等。”

元君,十大統領之一,當年並沒有參與到那場圍殺當中。

吳積玉好像現在才發現陳祇,“請問這位小兄弟是?”

“一個外鄉人而已,二位在此等候吧,我們就先行離開。”說完陳祇就帶著幽篁離開了。

他暫時不想和這座城的人糾纏太多,沒那麼閒,也沒那個心情。

回到熔鑄室,發現趙文山不在了,這也好,陳祇還沒表明身份的打算。

聽了剛才的對話,關於陳祇的身世幽篁已經知道個大概了,難怪看見司空河圖時是那副模樣。

幽篁問道:“你剛剛說你去吧,是去哪裡?”

陳祇說道:“千機海域,本來是打算去夷洲百鍊洞天的,因為我不確定這城內是否還有值得相信的人,但因為路途遙遠,還得帶著你,所以就想著來試試。”

“詮言是嫌我麻煩嘛?”

聽到那句,“還得帶著你,”幽篁可憐兮兮的看著陳祇。

“不是,闊別已久,總是要回來看看。”

陳祇眼神凌厲,他倒要看看,你司空河圖做了這長右城主後,長右到最後能變成什麼樣。

兩人正說著,趙武明已經回來了,越是重大事件就越講究效率,而老人身為南部第一鑄器師,他想要談些事還是很容易的。

琳琅器閣人多眼雜,談論這種事還是低調的好,所以分開時陳祇便傳音告訴他來熔鑄室這邊。

趙武明說道:“司空河圖已經答應了,前提是我得參與長右大陣的鑄造,並且重回器閣樓。”

“趙老爹意思是?”陳祇不願在這種事情上讓這位老人為難太多,他現在不是無路可走。

“這有什麼,庇護長右這種事師戎以前就做得很好,你小子沒用的事少想,抓緊時間宰了司空河圖重回城主府不就好了。”

趙武明說道:“好了,就今晚準備出發吧,這裡與千機海域相隔億萬公里,我還得開啟回溯光柱。”

回溯光柱在各大頂級勢力都會有,巔峰修士總是少數,其他人靠御風蹈虛的話不知道得等什麼時候才能到。

剩餘的都是靠虛舟遠遊,上古時期有修士勘察周天星宿運轉軌跡,模仿星辰之間的青道,在人間大地開闢了無數歸墟通道。

這些通道就是當今天下的遠遊手段,搭載虛舟,速度要快過一般修士太多了。

陳祇點點頭,“麻煩趙老爹了,那我和幽篁先回去,到時通知我一聲。”

說罷,陳祇將住址告訴趙武明,然後回到了住所。

修士之間的傳音沒那麼麻煩,將神念擴散至無窮遠,尋找物件的位置就是一個錨點,知道位置後很容易就能找到某個人。

境界低微的就算了,神念和心力都太差。

相關事宜陳祇都知道,識海當中也能推衍,所以也沒什麼要準備的,打算到了夜裡直接去往器閣樓。

在這之前陳祇讓幽篁好好休息,自已獨自去往內城,來到了某修行豪門前。

唐家,擅煉化之法,更擅煉製人傀,而他們煉製人傀的材料,就是修行問道之人的軀體,修為越高則人傀品秩越高。

且有特殊處,那就是唐家煉化法門能將靈魂一併煉化,使人傀的強橫肉體與修為反哺於自身。

曾有狂言傳出:掠百城、煉萬靈,無物不死後為我所用。

陳祇來到唐家府邸,離著正門大概十來丈的距離,他眼神逐漸兇狠,修為氣息隱隱爆發,整個人極力的壓制情緒。

四年前他逃離長右時,身後沖天而起的煉化光柱,就是唐家術法之一。

有一點是陳祇很希望,卻又不敢想的事,那就是他爹孃有無被煉製成人傀。

希望,是因為他想見見爹孃容貌,能為他們建造一處安生墓穴;不敢想,是爹孃死後竟不得安寧,任意受人驅使侮辱。

為私心而羞愧的陳祇,此時更恨當日圍殺之人,若非司空河圖等人,他們一家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豈會親眼看著陳素被撕碎,又豈會孤身一人在此飲恨。

陳祇重重跺腳,迅速離去,氣機讓地面顫動不已,爆發刺耳轟鳴聲,引得兩側修士行人爭先檢視。

他怕自已再不走,真要控制不住一劍砍了過去,本想再去另外幾家勢力與城主府看看,現在是沒必要了,他真會忍不住出劍砍人。

心中苦悶的陳祇來到南疆地區,對著數萬米山脈大嶽瘋狂出劍,用蠻力將大地砸出無數深坑。

“城主府、唐家、鄭家、天玄、南離、克伐……”

精疲力盡,躺在地上的陳祇眼神狠惡,一字一句道:“日後若不能將你們連根拔起,永絕苗裔,老子就不姓陳,姓司空!”

夜裡,陳祇平復心情後回了外城客棧,準備帶著幽篁一同前往琳琅器閣。

到了那裡之後,趙武明早已等候多時,二人並未閒聊太多,直接去往開啟回溯光柱的地方。

趙武明邊帶路邊叮囑道:“那裡雖說有人看著,但實際情況誰也不知,若無收穫的話鑄劍一事可以往後拖拖,千萬不能太過深入。”

“字面上喚作千機海域,可實際上卻是名副其實的小千世界,你雖有所耳聞,但也不曾去過,萬事性命為主。”

陳祇應承了下來,為了打消趙武明顧慮說道:“來這之前就謀劃不少,屆時按照指引的話不會出什麼問題,趙老爹放寬心。”

“這樣最好不過,可惜那地方變幻不定,連前人經驗都沒半點參考意義,不然此行要簡單許多。”

說完後趙武明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這位重返故地的年輕人,感慨道:“師戎夫婦會很開心的吧。”

陳祇眼神明亮道:“肯定如趙老爹所言。”

聊了片刻後幾人到了器閣樓頂部,這裡是由鏤空陣紋雕刻而成的陣道臺,兩尊神祇燭陰和大妖帝江模樣的雕像圍繞四周。

陳祇和幽篁走進去的瞬間就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空間波動和光陰之力。

“將這兩令牌煉化,到了地方給人看看就好了。”說著趙武就把兩塊令牌交給陳祇和幽篁。

然後他又叮囑道:“能早點回來就回來,那地方機緣寶物雖多,但同樣危險。”

陳祇說道:“嗯,那麻煩趙老爹了。”

隨即一道回溯光柱降下,將二人籠罩其中,片刻間就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讓陳祇感覺有些夢幻,心神形體好像化作虛無,以極快的速度遊蕩天外一般。

這時幽篁悄悄的在他耳邊說道:“我來這邊時就是被這樣送過來的。”

這點讓陳祇有些詫異,如此看來這小姑娘身世遠比他想的要複雜。

據他所知,回溯光柱利用的是光陰長河,並非單純的跨越距離與加速。

將距離定死固好,讓身處其中的人好像順流光陰長河而下,同時不斷壓縮時間。

等時間壓縮到一定程度,光柱會自行打破壁壘,以此來讓遠行者跨出光陰長河。

在他目前所瞭解的勢力中,青霞洲有能力打造回溯光柱的大妖勢力就兩個,一個是天妖殿,還有則是生活在極北之地的某個部族。

陳祇也沒接著問,這事目前還是少知道的好,知道得越多越有可能被揪出來。

看穿世間的一切的重瞳可不是句戲言,所有接觸到幽篁的人都是當局者,不能因為他而使得幽篁提前暴露。

因為心神被牽引的緣故,他們在回溯光柱崩碎前,在感覺上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好像億萬裡的距離,只是踏出光柱便到了,而到了地方後,二人明白了此地為何名為“千機”。

海域無垠,淡金乳白相環繞,長鯨吟嘯響東瀛;天空無底,湛藍春光褶金鱗,靈禽聲嘹振九皋。

來到此處的兩人不過瞬間便被感染,逐漸與四周融為一體。

幽篁本就身著淡白底色、桃粉暈染而成的春錦旗袍,此刻鎏金覆蓋周身,比之天仙更勝神女。

陳祇古貌古心,此等姿儀穿著墨色長衫,結合海域造化,猶勝菩薩貴公子一籌。

兩人對視一眼,皆能看見對方眼中的震撼與歡喜。

這便是集青霞洲氣運的大道遺址——千機海域。

不管靈氣濃郁程度、修道環境,還是眼中所見,都要勝過世俗太多,在此練氣存神肯定事半功倍。

光耀滄浪如龍行,煙霞渺茫藏蜃影。天宮巨闕連太霄,餘音繞樑永不散。

無垠海域與天同色,春風仙樂與濤同奏。靈物精怪閃爍其中,嚴然一副仙家派頭。

幽篁兩眼放光,想要觸控那些靈物,卻發現穿了過去,他回頭看了看陳祇,發現他也是搖搖頭。

“此地是好看,但都是假的,真的只能看看而已。”

一位老人突然出現在二人身邊,相貌清癯,身著神符王朝一品行服,給人的氣勢壓迫比司空河圖還要強。

“晚輩陳詮言見過天荼前輩。”來時趙武明已經和他說過這邊的負責人是誰了。

幽篁有樣學樣,跟著一起行禮。

天荼點點頭,手指一勾,兩塊被煉化的令牌出現在他手中。

他看了看後說道:“長右那邊來的,前幾天夜裡的事聽說了,想必是尋求材料的吧。”

陳祇說道:“正是,還請前輩指條明路。”

王朝各地來此的道路都是開闢劃分好的,進入時並不麻煩,只需要指引之人略施手段就可以了。

天荼將令牌還給了他們,然後手指從上往下一劃,排開碧水波濤,使整個海面一分為二。

“你們進去以後不一定還是在海里,所以能不分開就別分開,此地大道顯化如此,真假虛妄不定,並非真就這副模樣。”

天荼是第一次見他們來這裡,很沒有架子的多叮囑了幾句。

“所以意味著某些地方景象很危險,不管生靈死物,遇到危險或要離開時就捏碎令牌,我會開出條通道讓你們回來這裡的。”

“有勞前輩了。”陳祇致謝後和幽篁一起走進通道,前往首個未知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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