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車近了,眾人瞧見車前頭坐的是易先生貼身的小廝。

闔府眾人的眼睛都開始發亮。

等馬車緩緩在侯府門口停下,小廝敏捷的從馬車上跳下來,隨後又是朝著馬車裡頭大聲開口。

“易先生吩咐我將夫人送回來,您可別忘了,明日便將公子送去書院讀書!”

沈老夫人聽見這話,喜出望外,急急上前對著小廝千恩萬謝:“哎呀!真是勞您大駕光臨,南陽侯府上下都會記得易先生的恩情的!”

小廝聽了這話,就當沒聽見,他急急別過手,表情冷漠,沒有搭理她。

沈老夫人陡然遇冷,心下有些奇怪,卻只能訕訕轉頭,望向了江照影的方向。

她親自扶著江照影的手,殷切的將她牽下馬車,“影影,你真是辛苦了,從今以後,你便是侯府的大功臣。”

江照影扶著她的手,笑意盎然的下了馬車,隨即又是轉身牽了江聞祈的手。

一看見江聞祈,沈老夫人原本笑容滿面的模樣在一下子變了,她說的語重心長。

“影影啊,他不過是個遠房親戚,你怎麼帶著他到處亂跑呢?也不怕吵了易先生的休息?”

站在一邊的小廝聽見這話,突然笑了:“倒是沒有比沈世子更會影響易先生休息的人了!”

小廝話裡帶刺,叫沈老夫人喉頭一哽。

她捂了捂胸口,重新對著江照影含笑開口,那模樣就像是一隻笑面虎:“你總是帶著遠房親戚出門,也不是事,怕是要讓旁人誤會了他的身份。”

“你今日這樣辛苦,侯府自然也不會虧待功臣,便按照我們從前的約定,讓你的親戚去給伏哥兒當書童,兩個人一起進了白鹿書院,就是好事成雙了!”

江照影從未見過這樣恬不知恥的人,自以為拿了甜頭,便翻臉不認人。

她如今舊事重提,明顯就是不想讓江照影帶江聞祈出去,以免江聞祈得了旁人的青眼,越過了伏哥兒!

可也不看看伏哥兒到底是什麼東西!

可就算是讓江聞祈去給沈伏當僕人,侯府裡竟還有人覺得便宜了他!

元氏皺眉:“我的乖孫兒可是有官運傍身,才能次次化險為夷,就算是書童,也許尋個好人家出生,懂規矩的!”

沈伏剛剛病癒,聽見這話,也急急跳腳:“我不要讓他當我的書童!好丟人!太低賤了!”

小廝聽見這話,眉頭都擰了起來,他望向江照影,發出的聲音,響徹雲霄:“夫人,易先生可是說了,進白鹿書院的只能是江公子一人!”

“貓貓狗狗可不能進!”

“若是旁人動了心思,打算行冒名頂替一事,易先生可不會輕易放過,那時候,可不只是名聲掃地那麼簡單了!”

小廝的話意味深長,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皆是驚掉了下巴。

在一片驚駭的目光中,江照影微笑的點頭:“這是自然,明日我便將祈兒送去白鹿書院讀書。”

沈老夫人臉色蒼白,猛地踉蹌了一步,就連元氏的聲音都尖銳了起來。

“什麼?入書院的是這個小賤種!不是我的孫兒!”

江照影臉色一凜:“還請婆母慎言!祈兒進了白鹿書院,就是先太子同窗!您這話,乃是大不敬!”

這話是真把元氏嚇住了,沈老夫人也膽戰心驚。

等易府的小廝搖著頭離開,沈老夫人才急急的望向江照影:“這是怎麼回事?”

“入白鹿書院的不是伏哥兒?那侯府的名聲?!”

江照影只是搖了搖頭:“孫媳此番前去,不過是為了醫治易先生的身體,旁的自然不敢多言,若是將易先生再次氣病,便成了罪過了。誰知祈兒便得了易先生的青眼……易先生的心思,誰也揣測不了。”

沈老夫人太陽穴的青筋猛地一跳,直接質問:“你為何不帶伏哥兒去?你可是他的娘!”

江照影攤了攤手,表情無辜:“原本是想帶的,可伏哥兒不是因為侯府上下照顧不周,掉進了糞坑嗎?這大概就是伏哥兒的命不好了!”

沈老夫人一噎,臉色是更難看了。

如今入白鹿書院的不是身份尊貴的伏哥兒,而是個姓江的,身份還那樣下賤!

這不是易先生存心打南陽侯府的臉嗎?

沈老夫人只覺得自已眼前一黑,險些是要暈過去了。

陳嬤嬤急急的將她扶住,便聽見江照影帶著笑意的聲音繼續響起:“老祖宗莫惱,如今,倒是還有一個辦法!”

沈老夫人一下子掀開了眼皮:“你說!你說!”

“就讓伏哥兒給祈兒當書童,要麼小廝也可以。這樣也算是伏哥兒沾光,又進了白鹿書院。”

江照影將從前沈老夫人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讓伏哥兒這樣嬌貴的身子,去伺候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

沈老夫人只覺得自已的喉頭都湧起了一股腥鹹。

還未等她將喉嚨裡的腥鹹往下壓,就聽見沈伏高聲嚷嚷:“我才不給他當下人!不過是個破白鹿書院!不去就不去了!我根本不稀罕!”

“你給我閉嘴!”

眾目睽睽之下,沈老夫人是第一次吼了沈伏。

這場鬧劇就在沈伏的哭喊聲中結束了。

江照影牽著江聞祈的手,便回了自已的春華院,要量他的身形,給他多做幾身衣裳和書包。

而沈老夫人從昏厥中醒來後,便是真的在床榻上,開始思量讓沈伏去當書童這條路的可行性。

畢竟沈伏若是回了白鹿書院,無論是書童還是主子,終究是回了。

也能勉強澄清京中的流言蜚語,證明易先生並不是那樣痛恨侯府,兩家沒有糾葛。

可書童可不像皇宮裡太子、王爺們的陪讀,那可真是主子的僕人,是要照顧主子的生活起居的。

所以沈伏不顧沈老夫人的冷臉,在錦繡堂中大鬧特鬧,拼死也不願去給江聞祈當書童。

沈伏沒伺候過人不說,若是以書童的身份,重回了白鹿書院,也不知道是要遭多少同窗的恥笑?

事情就這樣鬧到了溫穗穗的耳朵裡。

溫穗穗聽聞這訊息,原本才堪堪好些的身子,又是氣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鮮血。

“伏哥兒可是侯府未來的侯爺!他怎麼能去做庶民的書童呢!他是天生的貴命啊!”

溫穗穗一下就拽住了身邊嬤嬤的手臂:“嬤嬤,去把伏哥兒叫來,我要見見伏哥兒!”

老嬤嬤聽見這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姨娘!經歷了上次的事情,夫人再不讓伏哥兒來見你了!”

“我可是他的娘,怎麼能讓兒子不見娘呢……”溫穗穗悽風苦雨的說著,大顆大顆的淚珠直往下掉。

殷紅的血,染透了溫穗穗蒼白的被褥,顯得那樣鮮豔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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