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我也是聽我媽說的。”她說。
這次我們的交流是在網上。上次因為他的腸胃炎犯了，急匆匆的去了醫院，也沒聊多少。
“那肯定的。科學家說人在三歲之前是沒有記憶的。”我隨口接道，“那你媽媽到底都和你說了些什麼呢？”
她抿了一口面前的熱茶，“嘶”的一聲，說道:
我的母親是按照預產期住進的醫院。不過我超過了預產期依然沒有要出生的樣子，大家也都覺得奇怪，醫生和她建議打一針催產針，讓她儘快把孩子生下來。
在打了催產針的那天下午，本來晴空萬里的天氣忽然烏雲密佈。當然我也不是想增加什麼神秘色彩，畢竟我當年聽到的版本就是這樣的。
她這話確實說的有些神神叨叨的，到後來我查了一下氣象記錄，也並無此事，我心想著，可能是小機率事件給她碰上了吧。
其實她後面說出來的話才讓我比較震驚。她和我說她的母親多次跟她提及。說剛生下她的時候，想把她按死在馬桶裡。我是不太懂的，如何讓一個母親頻繁的對自已的女兒表達如此的殺意。但她臉上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除了偶爾會因為低頭喝水而離開畫面，始終都是麻木的。
我問過她，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她搖了搖頭，只說父母每次教訓她的時候，就是這麼一套說辭。聽多也就麻木了，而且自已知道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接下來又是一段無關緊要的，諸如她是七個月斷的奶。一歲到兩歲時，被放在福州寄養。
突然她拉開了衣領，胸口上一片好像羽毛一般的燙傷疤露了出來。
“都說小孩三歲之前沒有記憶。但我有。”她指著那塊燙傷疤，冷冷說道，“那天那杯水是怎麼翻到我懷裡的，我腦海裡一清二楚，歷歷在目。”
“這是怎麼回事？”雖說是一歲半時候產生的疤紋了，但看起來依然觸目驚心。
“那天我們從別人家做客回來。因為一天沒喝水了，也不好意思找主人家討要，硬是等到了家中。才想倒杯水來喝的。”此時她非常合時宜的端起了水杯，抿上了一口。
“我媽隨便給我倒了杯滾燙的開水，就急匆匆地衝去洗手間了。我怕不是因為口渴得緊，就伸手去夠那個滾燙的牙缸子。”
她突然間拿手捂住了胸口，彷彿有傷口在隱隱作痛的樣子，接著她拿開了手，解開領口，指著胸口一處略微反光的地方說道:“可能開了磨皮看的不是太清楚。這就是我一歲半時留下的瘢痕組織。”我問她為什麼不去醫院做手術弄掉。
“我不僅在國內醫院問過了，”對這個瘢痕，她表現得雲淡風輕“我去韓國的醫院也問過。那時韓國的醫美還是很出名的。”
“哦？那醫生怎麼說的？”我有些好奇，畢竟還是沒有人喜歡留有傷疤的吧，我內心暗暗思量。
她調了調磨皮，疤痕變得更清晰了些，“從小為了這個疤，打針吃藥就沒少過。”她指著那塊疤，“小的時候醫學不發達，用了許多法子都不管事。最後醫生和我說，你這個瘢痕體質，只有一輩子帶著這個疤過日子了。”那一抹失落在她眼中轉瞬即逝。
“後來醫學發展之後，有再去看過嗎？”我好奇的問道。
“那肯定是去看過的。”她又嘆了一口氣，“在出現了各種新型的除疤膏藥之後，我也買了不少進行嘗試。一點作用都沒有。”
“那鐳射除疤呢？”我這該死的不服輸的勁。
“去面板科醫院的時候，醫生確實有推薦過的。但他在聽了我的疤痕成因以及面板狀態之後，也不建議我做了。”她瞥了一眼上方，彷彿想起了些什麼。
“畢竟我的疤，在我後來去醫院諮詢的時候已經有十幾二十年了。我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而且醫生和我說，我用鐳射把舊疤燒掉，但因為我的瘢痕組織的面板，可能會形成比原來更大的疤痕。”她輕聲笑了一下，“那我不是得不償失。”
“原來如此啊！”我一邊震驚，一邊感嘆，即使現代醫學如此發達，依然有些不到的事呢。
她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麼，問我道:“你覺得一個人能被霸凌的最小年紀是多大？”
“上小學？”我思索了好一陣，
她的頭搖的如同波浪鼓一般，“我覺得你一定想不到。”
這句話讓我有些震驚。但我不知道應該往年紀大了猜，還是年紀小了猜，只好又隨口胡謅了個學前班。
她的嘴角流過一絲輕蔑的微笑，“都說你猜不中了。公佈正確答案，是任何時候。”
“我不知道現在的小孩是怎麼分讀書階段的，但我那時候上小班之前還有託兒所。我就是在託兒所被霸凌的。”她說，“也就是燙傷之後的幾天吧。畢竟那疤痕離脖子本就不遠，有些嚇人。那群傢伙因為我胖，又有那麼明顯的疤痕，完全就把我當怪物一樣對待。”
“那你的家人不管嗎？”我問。
“管啊，不過因為他們要上班，就把我送去了外地奶奶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微妙，“但是那時候我剛學會說話。奶奶家那邊都是說方言的。我沉默寡言的樣子可能顯得更好欺負了吧。”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還記得這些？”我問道。
“我這人對痛苦的記憶印象比較深刻。”她喝完最後一口茶，“要不今天就到這吧？剩下的事我整理好了思緒再同你說。”
我沒想過就這麼草草結束了。還以為怎麼的都得聊到小學，初中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