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說，這些不是要她還的。
“我做這些只是因為我想。同樣，你的經紀人告訴我這些也只是因為她想。你不用對此有什麼壓力。”
他頓了一下。他沒意識到自已的手在微微用力。
“…如果你真的想還…那我很期待。”
江離仄沒敢抬頭看她。
許流風扣得她肩膀有些疼。但她甚至希望疼痛更多一些。
她可以承受身體上的一切苦楚，但在情感的汪洋裡她一定會溺死。
啊，好像並不會。
畢竟她是江離仄…江晚之給這個名字的寓意是無死。
她只會在群言之海里永遠沉默，永遠溺亡。
江晚之一定不會想到，她最初希望她長命而取的名字，會以這種形式實現。
江離仄發出一聲嘆息。
她還是垂著眼，低聲說：
“我真的很感謝你…只是我有些…不習慣。”
許流風鬆開了她的肩膀，走到她身後，推著輪椅，略過了這個話題。
“你接下來想去哪裡？我送你去。”
“我還想，在沙發上呆一會。”
江離仄小聲說。
於是許流風把她推到沙發邊，她自覺地撐著手杖把自已挪到了沙發上。
沙發柔軟地包裹她。
她按了按沙發，然後抬手，沙發就溫馴的回彈，恢復原本的樣子。
她還是習慣與這樣的機械一般的東西相處。
可她卻一定要在人群中不斷沉浮。
江晚之，江晚之，如果是你的話，你一定能很好地處理這種事吧。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不會像我一樣吧。
我空有與你相似的面龐，卻連你最低劣的仿品也算不上啊。
江離仄在心裡自嘲，她靠在沙發上，安靜聽著電視裡的聲響。她知道許流風就在沙發的另一邊，似乎也在看電視。
她心中萬千思緒，明明如此柔軟，明明如此溫暖。
可為什麼填充不了空缺的心臟呢？
她感到些許悲哀。她或許應該為自已感到難過。但乾涸的淚腺卻連發洩也不允許。
她安安靜靜地坐著，不知道許流風時不時地看她。就像她不知道自已已然入睡，只是夢中，那些思緒包裹她。像沙發包裹她一樣。
她好像在墜落，又好像在飄蕩。昏昏沉沉，如墜夢魘。
許流風望著她靠著沙發慢慢低下去的頭，料想她這次大概是真的睡著了。於是慢慢地挪過去，防著她一個不小心栽地下。
至於叫醒，他沒有這個想法。
想睡得好太難了，他毫不懷疑，要是現在叫醒了江離仄，沉倦的睡意就會在去往房間的路上煙消雲散。
然後一整個後半夜，都別想睡個好覺了。失眠人士許流風深有體會。
所以他只是慢慢坐在她身邊，看著電視。
他還沒有睏意，一點都不想睡覺。
反正都熬這麼晚了，那再晚一些又何妨呢？
他皺著眉思考跟許天無的說辭。
他幾乎是肯定，自已就算沒有愛上江離仄，也至少是喜歡她。
他是那麼樂意給江離仄準備驚喜，看到她的驚訝由衷地驕傲。她悲傷的時候他的心也在抽痛，見到她的一瞬間心情就會變好，回希望離她更近一些，想天天看著她…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愛。
但他知道，這種感情一定會成為許天無的又一個樂子。而且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就算沒有今晚，就算沒有生日的籌劃，他們的相處也應當能窺出蛛絲馬跡。
江離仄是個木頭，她看不出來。但許天無看得出來。
這是演不來的，他又不是江離仄，帶入情緒帶入的毫無破綻。
所以，他得想個辦法…該如何和許天無說…能儘可能地保證江離仄的安全？
不知不覺，他也慢慢閉上眼睛，睡著了。
就像有時候晚上玩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厥過去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已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就睡著了。
而電視的背景音，就這樣孤零零地放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