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天,他早上起來,發現江離仄回信了。
一個座標,和一個簡短的可以。
“但是你得先聯絡我的經紀人。她會幫你安排。我應該沒辦法迎接你。時間有點緊。”
“如果有發現告訴我好嗎?在川城找到類似的橋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許天無回給她一個好。然後加了江離仄推過來的經紀人的聯絡方式。
“你好,我姓劉。江離仄跟我說了,你想來看她,什麼時候,來幹什麼?“
透過的很快,說的話也噼裡啪啦。打字打的飛快。
“八月十五號,給她過生日。“
對面很明顯沉寂了一會兒,天才般的打字速度彷彿被ban了,上方斷斷續續的正在輸入顯示出對面要不手殘要不腦袋轉的不太快,要不糾結得不得了。
最後她小心翼翼地問:
“生日?”
“對。”
你是經紀人!你不知道嗎!這不是寫在身份證的明明白白的事嗎!
“還有她粉絲送給她的禮物。”
“粉絲禮物?”
對面更小心翼翼了。
“…以前沒有過嗎?”
“…藝人的行蹤不能隨便暴露。一開始不出名的時候沒人過,她自已也不想過。後來有名了,她沒有把時間留出來,公司不好給她安排慶生活動。”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聽上去有點委屈。
“你放心吧,過生日的話,我努力一下,也許能空出來半天。畢竟還要瞞著她。”
怎麼辦,插不上話。她天才般的打字速度再次上線了。
“謝謝。”
許流風只來得及說這一句話。
“所以…你不會真是許流風吧?”
經紀人小心翼翼地問。
許流風突然記起來,是哦,大家貌似不知道他們倆結婚了。
對哦,他們不知道啊!
“…我會去租一個玩偶服的。“
答非所問。但是經紀人懂了。
此時的許流風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和經紀人商議好了,最後只來得及告訴江離仄自已已經談妥當。
他決定連續幾天都去,這樣十五號就不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不會讓江離仄一下子就聯想到。
另一方面…說實話,他來川城也沒什麼事幹。
這邊談妥,他起床洗漱收拾東西前往那座斷橋。
草還是那麼高,滿目荒蕪。
但是並不是沒有人。這裡的確是個很好的取景地,拍什麼都很出片。
漢服也好,洛麗塔也好,還有cos正片也罷,都很合適。
他去看了那座斷橋,沉默著小心翼翼地找角度,多處比對,最終幾乎可以確認:這就是尼溫梅畫裡的橋。
但是尼溫,十九世紀的西方畫家,怎麼可能會來川城呢?他怎麼會畫下川城的橋?
又為什麼偏偏是川城?
他舉目四望,望著川城。
他以前來過這的。來過川城,與江晚之一起。
他記得那個時候江晚之還喜歡寫遊記,興致勃勃地發到網上。他們不在許天無身邊,便四處旅遊。江晚之走了很多地方,寫了很多東西。
但那些,許流風都找不到了。
許流風留下的,有關於江晚之的東西,只有那盒子裡的一點了。
他分明記得他來過川城,但那時的江晚之,在記憶裡面容卻不真切了。
像個,不斷遠去的聖像。
高高掛在那裡,平和的,安詳的,模糊的,像個神,而不像是人。
他感到莫名地頹廢,在原地定定站了許久,才轉身離去。
他不知道,在他走後不久,在遠處看了很久的一個女人也嘀嘀咕咕地走了。
口中說的是亂碼一般的常人聽不懂的話。
“男子兒為莫咋去超快生長的地殼長已半蹉跎…咦,與天女兒…緊貼…否,鏡般紙…哎呀…哎呀…“
許流風不知道。就算知道可能也聽不懂。
但他若是聽見別人叫她,他一定會駐足停留。
別人會叫她,梅瘋子。
他漫無目的地在川城遊蕩。然後遺憾地發現,關於那場旅行,他真的記不住太多了。
只記得陽光,只記得江晚之的笑容,只記得人聲鼎沸,只記得辣的冒火的串串,只記得那是一段美好的旅途。
記憶京也是這般不可靠的東西。是因為年紀太小嗎?還是說那時候發生的事還不夠刻骨銘心呢?
如果再來一次,他恨不得把每個與江晚之相處的記憶刻進靈魂深處,永生不得遺忘。
但是,時間無法倒流,人死不能復生,世上沒有如果。
在這樣的遊蕩中,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江離仄工作的姿態。
他只是拎著飯盒,沉默地坐在一邊,望著江離仄。
她這部戲地的角色是個律師,雷厲風行的事業型女主。主要講的是婚內故意傷害。
身為律師,卻被指控殺死丈夫。據說這個時候已經拍到整部戲的尾聲,是因為男主出了意外才被迫暫停,延期到現在繼續拍攝。
許流風坐在椅子上,看著江離仄。
很鮮活。
他腦海中閃過這樣荒謬的想法。
他甚至覺得在戲中的江離仄,扮演一個角色的江離仄,要比平時在他身邊時的江離仄更像是一個“人“。
她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好像都有著情緒。她完全成了那位律師,全心全意表演她的情感。
怪不得她的表演可以撼動人心,許流風若是沒有在平時接觸她,他也一樣會被撼動。
但現在,戲中她越鮮活,許流風越覺得恐怖。
因為,在戲外,她不是這樣的。
她微笑,她輕聲細語。若是沒有對比,許流風還不覺得恐怖。
但親眼見過真正的表演,他反而深切意識到平時的江離仄是多麼淡漠。
她偽裝成人,內裡卻是虛無。
她是個披著人殼子的木偶。什麼都沒有。
——可許流風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反而不恐怖了。
他望著江離仄,反而心裡升出些惺惺相惜。
會不會江離仄與他一樣呢,也在努力融入人的社會,努力成為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江離仄不會是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