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明閉了閉眼，有些疲憊地說：
“我父親還沒死。”
“所以只是詢問意願。”
中年人很快地回答。
李輝明不認得這個中年人。他不是父親的戰友。這身警服也未必是真的。他不知道自已能不能相信這個中年人。
有點頭疼，頭暈腦脹...他將近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現在有些提不起精神。
“但你要知道，接下這個警告，你就要接過他的一堆爛攤子。你會很危險，比現在危險得多。很有可能——”
中年人看了一眼病房以內。
“像現在的他一樣。”
“他不會後悔。我也不會。”
李輝明說。
他目光沉沉，凝視著中年人，想看出些許端倪，但是什麼也沒有。
中年人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凝視，坦坦蕩蕩。
“如果你有想法，隨時聯絡我。這是我的名片。我個人建議——不要胡亂聯絡旁人。但是信不信由你。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新調來的特別行動組組長，趙忱。”
——
許流風罕見地睡了一個無夢的長覺，還有點想賴床。但當他發現身邊沒有躺著人就立馬被驚醒。
江離仄，江離仄呢？？
他火速爬起來在床頭摸到手機，按開鎖屏發現已經是上午九點，聯想到江離仄的作息他微微鬆了口氣，安慰自已大概是江離仄早就起床了。
她的生物鐘真的準的離譜。
他起床，先在整個房間裡找江離仄的蹤影，發現她在隔壁客廳看電視之後徹底鬆了口氣，去到了衛生間洗漱，換好衣服再出來跟江離仄道早上好。
江離仄也點頭，說早上好。
現在江離仄已經不在他面前演戲，不再保持過去溫柔的人設，她說話的表情平淡無比，不像以前時常掛著微笑。
但許流風卻覺得，這樣她要可愛得多。
可能是xp使然，也可能單純他賤。
可能是真賤吧。
“我起得早，看你睡得很香就沒叫你，但你醒得比我預想地要早，所以吃早飯沒叫你...”
江離仄說話說的平靜無比，毫無起伏，但是莫名地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莫名透出一點心虛的感覺。
許流風自然不在意這事，他打了個招呼，讓前臺送上來一份早餐。然後就和江離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可以名正言順地跟她坐超近，好誒！
許流風尚且沒有自已逐漸變成戀愛腦的自覺，只感到一種滿足和雀躍在心裡蔓延。填滿整顆心臟。
所以電視放了啥他根本不在乎，一連串的英文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注意力全在江離仄身上。
有個小知識，和戀人經常睡在一起的情侶會因為一方的突然離開而遭遇失眠，睡眠質量下降等問題。夜晚愛人忽然離開床鋪也可能使另一方在較短時間內醒來。
雖然他們同床共枕並沒有太長時間，但許流風很奇妙地跳過了漫長的階段，一步到位。
有江離仄就睡得好，江離仄走了沒過多久就醒了。
所以江離仄才會誤判。理解不了感情的怪物暫時沒有辦法瞭解到人類這方面的身體機能。
哦，還有可能是她起的早。體會不到。
下午逛了逛這個國家的特色建築。
哪怕只是隨便走走，許流風都覺得，啊，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和江離仄一起平淡地散步，看看見過的沒見過的東西，在短暫的時間裡像兩個自由的旅者，不擔心許天無，也不擔心別的什麼東西。
就這麼走在路上。
但許流風不知道，他陪著江離仄一起來，讓另一個人沒有地方待。
江離仄的經紀人。
現在的經紀人正躺在酒店的床上沉思。
她來幹嘛的？
好像是來看著江離仄的。
但是許流風那個混蛋把她的活兒搶了！！搶了！！
她才應該待在江離仄身邊！她才應該是離江離仄最近的人！她才應該跟江離仄住一個房間！
現在全都沒了！
都怪許流風，都怪許流風，他過來幹什麼，他不去做狗鳥跑過來幹什麼，不要在人家搞事業的時候來亂人道心啊混蛋！！
經紀人開始擔心自已失業。
她不會不能再當江離仄的經紀人了吧？她不會要去籤別的藝人了吧？她不會要一個人管理十幾個藝人了吧？這十幾個藝人不會還有男作精吧？
光是想想她都眼前一黑，感覺這個世界倒也不必待下去。
江離仄，你可千萬要堅持你的事業心，不要被婚姻衝昏了頭啊！
你身上可不止一個人的事業，我們可是命運共同體啊！！
一切都是許流風的錯...都怪他勾引江離仄...都怪他！全是他的錯！
江離仄？江離仄是她的親親小寶貝小甜心小蜂蜜順帶兼職搖錢樹，她怎麼會有錯呢？
一定是詭計多端的男人勾引她家純良一心搞事業的江離仄！！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她的特別關心就響了。
江離仄：看，這裡很漂亮。你也可以來看看。你應該也在這邊吧？【河水，橋，教堂穹頂，復古濾鏡.jpg】
江離仄：辛苦你也跟著來了，粉絲那邊我還沒怎麼來的及回應，多虧你了。
江離仄：玩的開心。拍綜藝之前，我請你吃頓飯，就我們兩個。
江離仄：你上次說想吃的那家烤肉，趁著工作日，我和你一起。
看吧！她說的吧！
江離仄就是她的親親小寶貝小甜心小蜂蜜！
她要當一輩子江離仄的經紀人！
經紀人樂的在床上滾來滾去土撥鼠尖叫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飛快回復：
“好的。我等你。注意安全。玩的開心。明天你有個粉絲見面會的行程，記得準備。我會去接你，讓你丈夫離遠點，明天見。”
工作上顯得格外矜持，但她的矜持也到此為止。
江離仄很快回復：明天見。
經紀人想來想去，艱難地從被窩裡爬出來，開始核查明天的行程。確認每一個細節都落實到位。而接下來要開機的綜藝她也得多溝通溝通。
其他嘉賓的資料也必須準備。
上班不是一件美事，但是為江離仄上班她情願得很！
江離仄不知道她的經紀人的想法，甚至不知道她最激烈的毒唯就是她的經紀人。
經紀人在她面前雖然還是有時候會發瘋，但比起實際來說，還是收斂的太多了。
人啊，還是要點臉的。
而許流風第二天依舊去了現場，不過乖乖隔了一段距離，穿著玩偶服混在人群裡。
好雜的人，華國人米國人發國人都有，金頭髮黑頭髮粽頭髮紅頭髮五彩繽紛色彩斑斕，嘰嘰喳喳各國鳥語充斥在整個會場。
而江離仄最開始站在舞臺上，讀粉絲留言，做一些小遊戲，挑選幸運粉絲回答問題。旁邊跟著兩位翻譯。
有很多華國粉絲為了江離仄跑到國外來，數量也很可觀，所以臨時又聘請了一位中文翻譯。負責在江離仄回答英文提問是實時翻譯成中文。
大概是她對粉絲的尊重。用什麼語言提問，她就會用什麼語言回答。當然，僅限於中英，其他的她也沒學過。
許流風在現場派小零食。
玩偶服一套，反正誰都不認識他。
當然，要是可以，他其實想一直看著江離仄。
嘿嘿，她真好看。
江離仄穿得很低調，但她站在那裡自然而然就是全場的焦點。
握手和簽名是最後的環節，但也是耗時最長的環節。就算限制了人數，最後排隊的也有幾百個粉絲。
江離仄一直掛著得體的微笑，讓每一個正常人都感到如沐春風，打心眼裡覺得她好脾氣，人美還溫柔。顛公除外。正常人不能和神經病計較，不然會把自已氣成神經病。
一直營業，一直保持那樣的得體，江離仄的耐心甚至超過許流風的想象。
經紀人提前問過她，到時候是限制時長，還是限制人數。江離仄選擇了限制人數。
不然，排隊排到一半被告知時間到了，代入一下粉絲都應該感到崩潰。而限制人數，至少省去了他們期待和等待的功夫。
江離仄就在最前面，溫聲細語，有時回答粉絲的問話，有時拍一張合照，有時簽名，毫無架子，甚至不像是已經登上影后之位的演員。
而許流風一直在隊伍的後方，給等待良久的人們派小零食。
好安逸啊，安逸得他有些不習慣了。
但也很滿足很幸福。
原來遠離許天無的生活這麼爽？
許流風一邊把戴著玩偶手套的手伸進寶寶掏出棒棒糖遞給面前的粉絲，一邊暗暗感慨。
但是他畢竟不可能真的完全擺脫許天無。手機裡那些訊息就在提醒他，快樂的日子就這幾天，回去了還要處理一大堆爛攤子。
江離仄回去就要準備綜藝開拍，兩人又要有一段時間不能在一起了。
站在見面會現場的許流風還覺得，只是一段時間不見而已，能有什麼事？
確實，江離仄沒什麼事。他出戒斷反應了。
他因為江離仄不在身邊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狼狽地抱著江離仄的衣服睡。
現在的許流風還不知道自已將來要面對的困境，還在勤勤懇懇派小零食，時不時跟著隊伍挪動，湊到前排去看看江離仄。
她還是微笑著，但是會抽空笑眯眯地拍拍玩偶服的動物頭套。
許流風很樂意。
但是別人能不能不要拍啊！就算要拍能不能輕點拍啊！頭套那麼大一拍都能拍到腦袋到底用了多大勁啊顛公！
還有！見面會就見面會，拍照就拍照，簽名就簽名，女孩子就算了，一八幾大大小夥子離江離仄那麼近幹什麼！想幹什麼！算盤珠子崩他臉上了！
“對不起，這個距離讓我有些不舒服，可以稍微遠一點嗎？”
江離仄禮貌交涉。
許流風站在一邊虎視眈眈。
你小子其實不是粉絲吧？
那顛公悻悻地看了眼默默站上前的保鏢，和玩偶服頭套上沒有焦距的兩隻眼睛，心裡一陣發怵，自覺離場，臨走還放狠話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有個朋友...才不是怕你們！！見面會就這態度，活該你家糊！”
顛公只是顛不是傻，還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走的。
但是很顯然這段話的最後一句戳到了一些粉絲敏感的內心，許流風清楚地看到，有一個正在排隊的粉絲悄悄伸出一隻腳，顛公罵罵咧咧的一邊fuck一邊shit屎尿屁連天，自然沒注意地上出現的天降正義，猝不及防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害人是不對的。
但是這樣看得很爽。
顛公清楚地聽到有人小聲說：
“呸呸呸，糊個屁糊，少咒我家姐姐，我塌了那麼多我容易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美心善靠譜的姐姐你還咒人家，摔死你，摔死你！”
粉女演員確實挺好的。
至少不用擔心因為pc被抓進監獄。
顛公艱難的爬起來，破口大罵，罵了一會兒沒人理他，灰溜溜地麻溜兒潤了。
見面會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
“你不累嗎？”
你可是在那裡從一點笑到八點哦...臉真的不會僵嗎？
“這是我應有的職業素養。就算累也是應該的。”江離仄搖頭，“況且強度還行。比拍戲輕鬆一些。”
許流風該記起來的，江離仄是個鐵人。
“明天下午的飛機，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許流風問。
江離仄垂眸不語，默默思考。
許流風望著她，越發覺得她應對工作是那般辛苦。
現在這張面無表情的臉才是她的本來模樣。
但是，這不代表她就沒有真心笑過。
感覺——她在跟粉絲們待在一起的時候，是真的挺開心的。
只是她自已感覺不到。
可憐，可悲。
可她也在努力回應，並且除了知情的許流風以外，沒有人看穿她的偽裝。
回到酒店，她認真地清點粉絲送的小禮物。有手作牛軋糖，手鍊，餅乾，一些奇怪的裝飾物，一些海報，一些本子，五花八門雜七雜八，但是其中都透著粉絲滿滿的喜愛和熱情。
江離仄一般不會吃這些東西，但她會很認真地收起來。
而且她記性很好，過目不忘。日後重新拿出來，她甚至能對著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餅乾準確說出當時粉絲的模樣。
誰會懷疑她的真心呢？
沒人會懷疑。
她自已也不懷疑——她早早認定自已沒有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