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做了定一的第二個另一半。這雙重身份讓安娜感到新鮮,充實。天光時有白蘭的課可以聽,她折服於白蘭打造的知識虛幻的廣袤天地,天黑時有定一的身體可以相擁,她在肉慾的世界裡流連忘返,她認為她是幸運兒,沒有人以這種美好的方式與上流社會發生如此深刻的連結。就這樣度過所有的青春吧,安娜願意為這對夫婦獻祭自已的所有。不必及時挺進新生活,也不需返回舊時光,一鼓作氣地,把這麼好的角色扮演到底。

安娜記得在精神病院醒來時,她的身體被層層捆綁,無法彎曲,只能用旋轉的眼珠竭盡所能的掃著四周的白牆。其中有一面牆似乎曾被雨水滲入,灰黃的汙漬散發著刺鼻的味道。當她有乖乖服用藥物,不再掙扎時,就可以進入普通病房,在規定的時間休息、看書、接受問診、調理用藥。

只是在夜晚,總會做一個夢。

一張看不清楚的,像躲在面具後面的,欲言又止的臉。

“噓,跟我來。”面具人輕推安娜。

安娜雙腳踩地,來不及穿上拖鞋。

面具人背對著安娜,一層一層緩緩褪去繃帶。

“我知道,一直愛著楊博士。”這聲音似曾相識。

“你是誰?為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想說什麼?”

“安娜,我知道你的眼睛裡再也看不到別人。可我早就說過我願意為你付出我的一切。你可以相信我的。”是個女人的聲音。

安娜不敢做聲,面具人仍在慢慢扯下繃帶,緩緩轉身,走近。

走廊的燈光若隱若現。

女人笑著,“安娜,我的聲音變了對不對,因為我患了手術後肺部合併症。”

安娜看到面具人臉上的繃帶越來越少。

“定一的臉,你冰鎮的很好。我燙傷了自已的臉,換了楊教授的臉。你只要稍微瞭解,這是個不大的整形手術。植皮而已。打包、加壓,楊教授的面板和我的皮下組織進行緊密貼上,它們互相深處組織液,面板彼此交換獲得營養。一週而已,供體的組織會長出血管,到植皮的組織裡面去,提供血液和營養,這樣我和楊教授的臉,就一起成活了。可是,切口周圍的結痂有些面板壞死了,後面我會去做點皮治療,有很多醫學博士有興趣為我做換臉手術,用於他們的論文實踐。”

“阿螢。”安娜的淚水洶湧而出,是恐懼,是巨大的震撼。“為什麼?”

“你認出我了!他的牙齒在這裡。”阿螢走的更近了,將安娜的手指放到嘴邊,“楊教授的牙齒還活著,我植入了他的牙齒。我知道我換臉之後,不光是顏色,光澤,還有彈性都會有差別。一般對於功能部位的植皮,是厚一點比較好,可是你切下來的面板冰鎮太久,延展性不好,有點影響表情”阿螢不好意思的笑了。

安娜終於看到了阿螢面部的全貌。

依舊黑黑小小的臉上,就像淋入了一桶滷汁,阿螢是那隻被沁入滷汁的鵝。

她願意做唯一的載體,獲得安娜的永久的震撼和懷念。

“記得來看我。”阿螢轉身離去。

安娜再次醒來,電視裡播放著東京警視廳新聞的釋出會,澀谷街頭無臉男屍的虐戀者被抓捕,無數聚光燈下,阿螢增生的面部面板混亂扭曲,猶如牲畜。

不日,安娜和白蘭一同被東京警視廳傳喚。

審訊室內,審訊員詢問安娜,“您是中國籍楊定一博士的戀人(情人),對麼?”

“是的,我們在一起三年。”安娜一隻手的五個指甲嵌入另一隻手,深深的痕跡快要溢位血漬。

“請您不要緊張,請喝水。”審訊員伸出手將水杯推得更近。

安娜抿了一口水說道,“定一不愛她的妻子,雖然不愛,但不妨礙她的妻子是個成功的女人,是個好女人。我們在一起一開始很快樂,但是當感情走向平淡,他開始想要短暫的逃避我。越來越沒有辦法好好相處。”

“請問,萬聖節那天夜裡,你在哪裡,是否和楊教授在一起呢。”審訊員說。

“那天我去了橫濱青葉臺,我的朋友阿螢可以為我作證。”

“也就是說,你認為自已有不在場的證明,楊博士的遇害你當時也不知情。”

“是的。”

“可是當時,有目擊者看到與你身形相仿的女子拖拽一個“大型塑膠品”,你可以接受指認麼?

“可以。可是,我看過電視,阿螢不是已經認罪了麼?人是她殺的,她割掉了楊教授的整張臉,並且移植到了自已的臉上。你們取一些面板去做脫氧核糖核酸檢測,就會真相大白。”

“面板是楊博士的,植皮也確有其事。但楊博士不是螢桑殺的。致命的原因是他喉嚨處被利刃割傷。我們去過你在澀谷附近的住所,雖然沒有找到血漬和指紋,顯然你清理的很乾淨,但是走過,必留下痕跡。”

“哈。”安娜忍不住笑出聲來。“日本警方更要講究證據,要麼你們繼續去找證據,要麼你們放了我。”安娜突然露出狡黠的神情“我是精神分裂者,我每天必須按時服藥,醫院會接我回去。”

不時,配合完調查的安娜被醫院接走。

另外一間審訊室,對話仍在繼續著。

“白蘭女士,請問你是否知道安桑和你丈夫的情感關係,是在何時知道的。”

“安娜是我為定一選擇的。從我見到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定一會愛上她。她很善於低頭,向現實低頭,向男人低頭,但並不是因為她是個軟弱的女人,恰恰相反,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說的再清楚一點,我把她帶回我家,給他和我的先生製造機會,讓他們交往。”

“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定一從來不缺少女人,我們認識十四年,結婚十年,我怎麼可能永遠留住他。我要找一個人幫我留住他。”

“那麼請問,你認為安娜是否有殺害定一先生的動機呢?”

“沒有。他們很相愛。我也從來沒有要求安娜退出我們的生活,我們三人的道路並不擁擠。至少,定一還留在我的生活裡。我們都是愛著他的女人。”

警視廳的兩位審訊員突然交頭接耳了一下。

秋客帶著律師來接安娜和白蘭。

“安娜,看來你不能很快出院了,繼續留在醫院一段時間,秋大夫會給你開些輔助睡眠的藥。等過了阿螢的審判期,我再接你回來。”白蘭望向窗外,一手搭在安娜的手上。

“我聽您的,老師。”安娜微笑。

“秋客,送走安娜,我們去喝一杯。”白蘭依然那麼端莊,她的一聲令下,身高一米八的男子忽然矮小如羔羊,撒嬌似的咩咩起來。

居酒屋裡,白蘭再也控制不住,倒在秋客的懷抱裡,“我和安娜都一樣!都是受害者!是的!她很聰明,他也早就知道,早就受夠了!我最難容忍的,是他的性冷淡。你知道麼,他說,也許是我不希望他有反應。什麼心理需求,不愛就是不愛。”白蘭的淚水混合著黑色的睫毛膏流淌下來。

“現在你有了我,冷靜一點好麼。”秋客暖聲安慰。

“這就是生活的全部真面目,他總是不顧別人,一意孤行,我用盡一切辦法留住他,但我好難受。愛的越深,悲憫越深,我知道他跟我一樣在婚姻裡受苦。”

秋客無言地聽著,漫長的時間裡,他像衛兵一樣守護著白蘭。長大有什麼好呢,兩個人一起生活,在一張床上睡覺,如同生命流逝的計時器,只會帶來厭煩和焦慮。

空蕩蕩的一天很糟糕,夜幕降臨時,這一天像打了結一樣勒緊了三人的脖子。

假如人沒有永恆的意識,假如一切事物之下只有一種野蠻和沸騰的力量,它在黑暗激情的風暴中產生萬事萬物,無論偉大的還是渺小的事物,假如那無法填滿的無盡空虛就藏匿在事物之下,生命不是絕望,又會是什麼呢?

車子駛向白蘭的家中。到達目的地,秋客小心扶著白蘭,生怕她因心碎而全身裂成一片一片頃刻隕落。坐在沙發上,白蘭忍不住看向秋客:“安娜,不會記起真實的一切,對麼?”“怎麼又去想?相信我。”秋客捧起她的臉:“一切都是完美的計劃。你完全可以相信一個精神科醫生。現在乖乖的去睡覺。”

白蘭睡去,秋客獨自躺在沙發上。再次覆盤。

殺掉定一。

催眠安娜。

利用阿螢。

現在,唯一的贏家,是他和白蘭。他從來沒有想過將安娜從精神病院裡救出來,也從沒想過幫阿螢洗脫罪名。

從某個時刻開始,未來只是重溫過去的一種需求。

兩年後,安娜在精神病院裡自殺,那一扇百葉窗終於關上了,關住了視窗吹進來的風,關住了塵埃在光線裡飛舞,只剩下地獄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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