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色鬼嬰

白灰零落，爐火平息。

經過漫長的等待後，焚屍間裡終於恢復了平靜。

哪怕爐子經過了特殊的處理，隔熱效果不俗，也讓林羽大汗淋漓，下巴上掛滿了水珠。

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向了下午四點半。

簡單收拾，洗個熱水澡，驅寒避邪，就到了晚飯時間。

這個世界的科技並不發達，似乎停留在上一世的八十年代。

手機電腦都不常見，人們往往用座機聯絡。

火葬場裡有資格使用BB機的，也僅有經理以上的層級。

人們下班後沒太多消遣的專案，不能吃雞，沒有王者，便會提前聚在食堂裡，談天說地，聊聊各自的見聞想法。

尤其今天還出了詐屍的變故，驚動官方，更是惹得人心惶惶。

林羽走進食堂時，到處都在講著這件事情。

“聽說了嗎？16號焚屍間出大事了，爐子還沒開啟呢，就撞上了恐怖的屍變！”

“廣播這麼大聲，誰能不知道？就是不清楚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我今天干活快，出來的時候正趕上他們收拾殘局，剛巧看到焚屍匠被人抬出來。那傢伙，渾身都是青斑，瘮人得很，最可怕的是，他那五官都全亂套了！”

“五官亂套是個什麼意思，我還沒見識過。”

“要不是經理有規定，這種邪門場景不許拍照，以免鬼上身，不然我高低整個攝像機，拍給你們看看。簡單說吧，就是鼻子跑到嘴下面，舌頭鑽到耳朵裡，眼睛生在下巴上，頭頂冒出肩膀來。”

聽著對方繪聲繪色的描述，林羽摸著下巴琢磨了很久。

幾度排列組合，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個什麼畫面。

只能感慨，焚屍匠真是個高危行業。

隔三岔五，便有各種橫死的訊息傳出來。

話茬剛落，桌邊又有一位同事甩著膀子，接上了腔。

“你一說肩膀，我才想起來，最近我也遇到了件邪門的事情，這左肩莫名其妙疼上七八天了，去醫院也查不出個究竟，幹活都幹不利索，真是邪門兒。”

林羽順勢把目光挪過去，看到了一張半熟的面孔。

這人是比他早一批入職的焚屍匠，經常在走廊上遇到，只知道平常在21號焚屍間幹活，從未問過姓名。

據說長了副花花腸子，經常蹲在大學門口，租些洋氣的小轎車，撩撥懵懂的女大學生，灌醉騙進賓館。

拿命換來的高工資，一分沒留給老婆孩子，全花在了租車和開房上面。

每次得手之後，還要回宿舍裡大肆宣揚，洋洋得意，點評感受。

隨後便失去了興致，物色起別的目標。

開啟一段新的迴圈。

用他的話來說，這叫人生得意須盡歡。

但按殯葬一行的老規矩看，他這般行徑，德行有虧，陽氣難守，定會損害命格。

在西郊火葬場，命不夠硬的人，往往會死得很快。

同事們聞言，均是紛紛勸誡，讓他少做些虧心事，不然身子只會越來越虛。

21號只是笑著搖搖頭，全當了耳邊風，不以為意。

林羽見狀，暗歎對方活該的同時，也有些好奇，突然想起自已已經開了天眼神通，說不定能看穿對方身體不適的原因。

於是抬起雙手，放在眼角，輕輕一捏。

畫面變灰之後，一抹猙獰的血色突然扎進了林羽的眼眶。

險些讓他窒息。

穩定心神後才發現，21號的左肩上，竟坐著一個通體赤紅的小孩。

身軀不大，面容稚嫩，像是個人畜無害的嬰兒，但渾身斑駁的血跡和嘴邊尖銳的獠牙，又讓人不寒而慄。

這下他終於明白，為何對方的肩膀，會疼上七八天了。

整日扛著個“人”，能不痠痛嗎？

聯想到這位同事的種種劣跡，估計是霍霍了某家的姑娘，害人家墮胎遭罪，怨氣鬱結，生出了鬼嬰。

在詭異世界裡，算不上什麼新鮮事兒。

林羽剛想開口，順嘴交代真相，那鬼嬰卻突然把目光轉向了他。

狠狠一瞥。

眸子裡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眼看周遭血色越來越重，林羽只好趕緊再度揉眼，關閉了陰陽天眼，回到現實世界。

沒想到，和鬼怪正面接觸不到兩秒，就讓他冒出滿背冷汗，白洗了趟熱水澡。

幾個同事看著發愣的他，均是有些迷惑，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怕他中了邪。

林羽看著仍在甩手的21號，悻悻聳肩，把差點說出的話徹底咽回了喉嚨。

他絲毫不懷疑，若他敢點破鬼嬰的事情，對方會立馬發狠，先把他啃個乾乾淨淨。

世道這麼亂，保全自已才是王道。

這種一團亂麻的閒事兒，還是少管為好。

閻王要收的人，攔是攔不住的。

匆匆吃了飯，林羽便不再閒談，迅速回了宿舍，等待第二天的焚屍工作。

……

翌日。

天光乍洩，火葬場裡鎮邪的公雞早早便報起了曉。

林羽起床洗漱，準備前往工作崗位，卻在路過靈車隊伍時，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竟是昨天才見過的21號焚屍匠。

瞳孔渙散，走得不太安詳。

據說是在大學城旁邊的賓館裡發現的，黑血順著雙腿流下，“作案工具”不翼而飛，像是被鬼怪給沒收了。

看到這樣的場景，林羽也不禁嘖嘖稱歎。

詭異世界的現世報，來得實在是快。

開啟天眼，確定鬼嬰早已離開後，便走向了自已的工位。

17號焚屍間裡，停放著今日待處理的屍體。

時辰一到，就能開火焚屍。

這一次的死者，是個略顯富態的中年女人。

身上穿著名牌服飾，死時還緊緊攥著一張銀行卡。

看不出具體的死因。

送進千度烈火之後，焚屍寶鑑開啟，屬於她的畫面緩緩展開。

生平所有事，盡付骨灰中。

原來她，是個職業騙子。

早些年手段低劣，混得並不如意。

無非就是遊蕩在火車站和市集，倒騰一些剪掉角的假鈔。

反倒是在詭異降臨之後，讓她發現了天大的“商機”。

她尋了幾個合夥人，專挑家境優渥的富人下手，佈置機關，裝神弄鬼，製造出邪祟出沒的假象。

隨後故弄玄虛，點破受騙人的困擾，順勢請出包裝好的道家天師。

找根柳枝隨手揮動幾下，“迷障”便除。

靠著這個法子，她竟在短短兩年內翻身，積攢了不少財富。

可她萬萬沒想到，昨日她如尋常一般設局恐嚇，收錢辦事，卻在拿到銀行卡的時候，瞥到了對方空蕩蕩的褲腳。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詐騙到鬼的頭上。

也是最後一次。

畫面落幕，世事了結。

女人被徹底燒成了灰，林羽的腦海裡，浮現起羅盤的形狀。

慢慢悠悠，轉到了九品的位置。

一本秘法，驟然出現在他的記憶裡。

名為，白骨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