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清淺的溪水緩緩流動著。

樹林的邊兒上燃著一個小火堆,旁邊坐著兩個約摸八九歲,著粗布衣裳的女孩兒。

突然面色偏黃的瘦削女孩兒驚撥出聲。

“你說……你家住哪兒?”齊福手裡的動作一頓,轉動的木棍也隨著停了下來,白淨的饅頭已經被烤得金黃酥脆。

“是……是在安華街啊!”穆清程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麼大反應,正疑惑著,齊福又說話了。

“是灑金路安華街?那個在知命之年便辭官的前太師家?”說話間她已經湊到穆清程眼前,神情異常激動。

“是啊!”穆清程睫毛微動,水汪汪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鵝蛋臉紅撲撲的。

“今年春圍的狀元現在的大理寺丞,是?”

“是我的同胞大哥。”穆清程扯了扯衣襟,她雪白的脖頸已經磨紅了一片。

“我爹是國子祭酒,我堂叔是中書令,所以別怕,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我沒跟柺子說出我的身份,就是擔心他們聽了害怕,把我們滅口。”

“你說的對。”齊福努力壓下心中的震驚,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跟這樣的人產生交集,雲泥之別,說的就是她們。

轉而又一想,她要是把穆清程全須全尾的送回去,穆府多多少少都要賞她點銀錢的吧?爹孃和祖母見她帶銀子回去,應該就不會生氣了。

見穆清程正打量自已,才發覺自已的反應有些奇怪,齊福連忙斂了心思,把烤好的饅頭放到穆清程手中。

“快吃吧!”然後自已也拿起一個狼吞虎嚥起來。

坐在一旁的穆清程,翹著蘭花指小口優雅地吃著。

“你不餓嗎?”齊福三兩下吃完了,抬頭見穆清程才吃了三分之一,不由疑惑道。

“習慣了。”穆清程聲音輕輕柔柔的,說完繼續不緊不慢地吃著,她本也是隨心的性子,為了學這規矩手心也不知捱了多少打。

作為家中最小的女孩兒,祖父母和爹孃大哥都十分疼愛她,只是學規矩這一塊兒,他們都很默契,從不讓自已懈怠半分。

母親和二姐姐就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想到二姐姐如今進宮做了淑妃,不止要和那許多女人爭一個男人,後半輩子也要在那四方天裡過活,她便唏噓不已。

“我的大小姐,眼下咱們是在逃命,不是遊山玩水,還管那勞什子規矩幹什麼?”齊福急得差點跳腳,什麼銀子什麼討好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說完,也不管她又快速解決掉一個。

隨後起身來到溪邊,雙手捧起溪水大口大口往嘴裡灌去,吃飽喝足,她才覺得自已又活過來了。

自個兒喝夠了水,又去摘了兩片樹葉合在一起,捲起舀水給穆清程送去。

“謝……謝謝。”穆清程接過水,語氣很是生硬,齊福並不是她的丫鬟,兩人眼前還共患難呢!自該客氣些。

只是她到底讓人伺候慣了,一時還不適應。

“客氣什麼,饅頭還是用你的衣裳換來的。”齊福看了眼穆清程現在身上的衣裳。

她原本不理解,穆清程的一套舊衣竟能值十兩銀子,夠她一家六口人舒舒服服過兩三年的。

又低頭看了看自已的,原本藏藍色的衣裳已經洗的褪色發白,還打了幾個補丁兒,別說換饅頭了,白送都沒人會要。

她家雖在京郊,也是有幾畝薄田的,家裡養了肥豬和雞,日子也沒有到揭不開鍋的地步,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兒,沒用,自然就比不上兩個弟弟了。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得扔啊!

“動作快點兒,咱們不能在這兒耽擱太長時間,得抓緊時間進城。”見她喝個水也端著,齊福無力扶額,然後快速把剩下的幾個饅頭揣進懷裡。

穆清程左右看看,糾結著要不要大口些,抬頭見齊福收好東西正斜眼看她,一咬唇,就真的是什麼規矩都顧不得了,兩下就吃完了。

幸而她不挑食,要不這乾硬的饅頭還真咽不下去。

“這就對了,走吧!”齊福朝火堆扔去幾塊石子,把最後一點兒火星兒也滅了。

穆清程快步去溪邊洗淨雙手,而後小跑著追上齊福。

“我可以叫你福兒嗎?”穆清程輕輕拉住齊福的手,笑的明媚。

“可以啊!”齊福回握住她的手。

“你是怎麼落到他們手裡的?”穆清程問,這個他們,指的是一男一女兩個柺子,要不然她一個閨閣小姐怎麼會淪落至此。

“還不是因為寶華寺的法會,想著去看的人多,我就弄了些冰糖葫蘆去賣,後來一個女人說她全要了,讓我送到她家馬車那裡再付錢給我,誰知到了馬車那兒就被迷暈了。”

齊福憤然,她失蹤了一天一夜,爹孃怕是還以為她去哪兒躲懶了呢!

“我也是在寶華寺被擄的,禪房有些悶就出去透透氣,禪房連著後山,一般閒雜人等進不去,便讓丫鬟回去取手帕自個兒在原地等,誰知竟遇見了那個女人,看著柔柔弱弱的,也是不防就被迷暈了。”

“怎麼還沒有人找來啊?”齊福小聲嘟囔,穆清程卻聽得分明。

“我自小就定了親,家中還有姐妹,怎敢大張旗鼓尋找。”

“名聲能有性命重要?”齊福無奈道。

“在這個男子掌權的時代,女子的名聲比性命重要。”穆清程自嘲一笑,“如果可以選擇,我也想像男子一般,出得門去闖出自已的一片天地,而不是相夫教子一生都困於後宅。”

見她眼裡升起的光又慢慢淡去,齊福嘴唇張了張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心裡忽地湧起一股酸澀。

她就因為女孩兒,便不能肖想家裡人的疼愛,失蹤這麼久,家裡可會有人著急?

或許有吧!畢竟她要不在了,村長家的聘禮是要如數退還的。

穆清程說了一通,見齊福沒有任何反應便側頭看向她,卻見她眼睛微紅,不由擔心道:“福兒,你怎麼了?”

“風吹的眼睛疼。”齊福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穆清程看了眼周遭,安安靜靜的哪兒有風?心下了然,是個可憐的,想來也是因為那張臉才會被拐子盯上。

雖說整個人是幹扁瘦小的模樣,臉蛋兒確實生的好,帶著她逃命時也是英勇極了。

隨即笑著說,“我幫你揉揉。”也不等齊福回應,便擋在她的面前,抬起雙手幫她揉起眼睛來。

“不疼了。”齊福扒下穆清程的手,“快些走吧!咱們得找輛馬車,不然今夜又得宿在外頭了。”

“嗯!把我們送到家再付銀子就成。”

昨天她們在顛簸的馬車裡醒來時,已經離開京城老遠了,伺機逃出來時只顧躲避,導致嚴重偏離官道進了山裡。

好不容易在山裡找到一戶人家,家裡男人卻出去打獵了,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只有一個婦人帶著兩個孩子在家。

她家裡又沒有馬車,自然也不好開口讓人家相送。

兩人沒敢耽擱多少時間,吃些東西歇了一會兒,便跟婦人說用衣裳換些乾糧,婦人說家裡正好做了饅頭,可以送給她們,卻推辭不要衣裳,她們好說歹說才同意,隨後又找了一身粗布衣裳給穆清程。

齊福就不說了,頭上連根木簪都沒有,穆清程的首飾也盡數被拐子拿走了,所以才會想到用穆清程的衣裳換些乾糧。

根據婦人指的方向,兩人走了很久,穆清程才說起,她那衣裳是在幕雲軒定製的,當時花了二十兩,穿了幾次怎麼著也還值個十兩銀子。

齊福本覺得不合算,一想到餓了再貴的衣裳也不能吃,便釋懷了。

她並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只是自已常上山採山珍或者自制冰糖葫蘆那些賣,對價錢敏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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