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錚在假期還剩三天的時候返回了度假村。不出所料，在他離開的幾天裡，沒有人光顧過那個隱藏在樹林中的小木屋。
剛剛充電開機，他就接到了毛承武的電話。
“你跑哪去了？手機居然打不通？”毛承武確定是他本人之後，立刻提高嗓門咆哮起來。
“所有手機都有可能會壞吧？”賀錚乾笑兩聲，“我是個普通警員，因為訓練強度過大心臟出了點問題，這幾天在山裡療養呢。”
“心臟問題啊……痊癒了嗎？還是剩下了三分之一沒有解決？”
這老傢伙果然想到了！賀錚聽到這個暗示並不感到驚訝，當年毛承武是特別精英訓練班的建立者和總教官，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他們這些怪物身上，當然會察覺他和黎小棠之間的微妙關係。
“剩下點小問題無關緊要，也許不去管它慢慢也會好的。”
現在還活著的那個傢伙不過是梁喆和徐文泰的酒肉朋友，而且賀錚也擔心，如果當時在場的三個人都死了，黎小棠的家人很可能會遭到盲目的報復。
當然，由於黎小棠的父母默默接受了所謂意外墜樓的結論，賀錚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好感，真要做事也不會顧及他們。
毛承武的語氣明顯輕鬆了起來：“以後儘量不要衝動，要對得起你受過的培養。”
“明白了，最好越來越不像個人類。”
“不要胡說！總之要控制好情緒，心臟不能再出問題。”
賀錚覺得他要結束通話，忍不住問道：“就這些？莫非你專門打電話來查我的崗，與烏鴉的事沒關係？”
“老子當然要確定你是不是跑掉了！”毛承武再次咆哮起來，“別的事不著急，先走著瞧吧。”
“那好再見。”
“對了，趕快再搞個備用電話。”毛承武最後叮囑道。
賀錚已經毀掉了那部國外的電話，本地的備用電話也準備好了，只不過至今還沒啟用，也沒有將號碼告訴毛承武。
第二天回到寧濱，賀錚把一個新號碼發給毛承武，然後在錦繡街十九號安安穩穩地睡了十個小時。
“暗夜輕語”是位於中心區西部的一間高檔酒吧，它的左邊有一個面積很大、整晚喧鬧無比的夜總會，右邊是一家很有名的餐廳。酒吧裡沒有駐唱歌手，更不會放那些震耳欲聾的噪音，卻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美酒。
賀錚第一次來這兒是況傑請的客，原因是他在靶紙上用子彈打出了兩朵梅花。
之後他獨自來過幾次，因為這裡沒有醉鬼大聲喧譁，也沒有端著杯子的酒客四處找人聊天，可以安靜地享用美酒。
這個慣例在今晚被一個女人打破了。
突然出現在賀錚面前的女人看上去約有二十四五歲，容貌比大部分精雕細琢過的明星臉更順眼一些，微卷的長髮和定製的高階裙裝給她增添了幾分優雅的古典美。
她把一瓶價格昂貴的進口白蘭地和兩隻大肚子酒杯放在桌上，輕聲問道：“可以跟你喝一杯嗎？”
“很難拒絕這麼好的邀請。”
賀錚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那隻手就被她快速握了一下。
“我叫燕馨，很高興你沒有拒絕。”她放開手在賀錚對面坐下。
“你好，我叫賀錚。”他一邊打招呼一邊拿起瓶子倒酒。
“你不像個有錢人。”她隨即發現表達有誤，使勁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你不像富家子弟，也不像個做生意賺了大錢的人。”
賀錚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的眼光不錯，開場白也很別緻。”
她毫不動搖地與他對視：“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職業？放心，我不問你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賀錚意識到她已經喝了不少，也許即將達到某種近於無畏的亢奮狀態，他沉吟了一下，決定說出難以掩蓋的事實。
“我是警署的特勤隊員。”
她向後坐了回去：“喔，這可真是個意外！”
“真相往往會令人感到意外和失望。”他微笑著晃了晃酒杯。
她急忙否認：“不不不，我沒有感到失望，但是更好奇了。”
“好奇對健康有害，專心喝酒比較好。”賀錚說完，舉杯先喝了一口，“嗯，這酒真不錯！”
燕馨又附身湊近：“想不想經常喝到免費的？”
“不想！”賀錚不假思索地拒絕，他很清楚大多數“免費”的東西都需要付出難以用金錢衡量的代價。
被拒絕的燕馨反倒笑了：“看來你知道我會提條件，為什麼不聽聽再決定？”
“你說的對，聽聽也沒關係。”賀錚也有點好奇。
“其實很簡單：你教我用槍，我請你喝酒。”燕馨舉起酒杯，“如果同意就乾一杯。”
賀錚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卻沒有馬上喝酒：“這麼簡單？我不知道寧濱有幾個公開營業的靶場，但每一個裡面都有專職教練吧？而且請他們教你的費用也不會很高。”
“正因為他們太賤了，所以我不喜歡。”她一語雙關道。
賀錚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道：“後天我休息，咱們可以先試試，不過有言在先，任何一方都可以隨時提出終止合作。”
燕馨笑了：“那就留個電話吧。”
他們交換了號碼，燕馨把手機放在桌上，很隨意地找了個話題：“你槍法怎麼樣？”
“還不錯，比大多數人強一些。”
“夠自信的啊！看你的年紀應該剛進警署不久，如果真是特勤隊員的話……以前當過兵吧？”
“是當過幾年。”賀錚不認為自已在說謊，軍情總局的特工自然擁有軍人身份而且比大多數同級軍官享受更高的待遇。
“喂！這麼說話好無聊啊，你能不能用心一點！難道你平時也是這樣敷衍美女的？”燕馨確實喝了不少。
賀錚笑了笑，故意露出略顯尷尬的表情：“這個嘛，主要是我很少與美女聊天。”
“不應該啊！”燕馨用深感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你這相貌也算不錯了，還這麼高大……至少有一米八五吧？”
“你眼光真的很好。”賀錚有些詫異，因為他一直沒站起來，這位醉美人卻準確判斷出了他的身高。
“是因為我選中了你，才說我眼光好嗎？”燕馨笑了起來。
“那當然是主要原因。”賀錚也笑了。
對飲的氣氛越來越融洽，但兩人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高手，大部分話題與他們本人的實際情況毫無關係，直到那瓶好酒被喝掉了一大半，燕馨才隨便找了個理由起身離開。
特勤分隊的院門平時在夜裡十一點上鎖，住在宿舍的隊員回去太晚了經常會從大門上跳進去，值夜班的人看到也不會管，還會暗中感謝他們沒有把自已折騰起來。
燕馨走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賀錚準備回錦繡街住一晚，所以乾脆不緊不慢地喝光了瓶裡剩下的酒。
把自已買的酒存在吧檯，賀錚大步走出酒吧，向等在外面的計程車招手。
“朋友，能幫個忙嗎？”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賀錚在離開吧檯的時候就發現有人跟上來，此刻感知到那人距他至少三米，完全沒有即將發動攻擊的徵兆。
但他從這個聲音裡聽出了難以掩飾的居高臨下的意味，而這傢伙嘴上卻說要請人幫忙！
儘管賀錚也會對不相干的人態度冷淡，偶爾還對不喜歡的人惡語相向，可在必要的時候絕對會表現出足夠的善意和誠懇——就算是裝也要儘量不露破綻。
他根本沒有回頭，大步迎上正在緩緩駛來的計程車。沒等車完全停穩，賀錚就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在關門的同時掃了一眼剛才在他背後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衣著華貴、臉色蒼白的年輕人，他沒有再次開口，就站在原處冷冷地看著賀錚乘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