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暗夜輕語酒吧兩邊的餐廳和夜總會生意都很紅火，來這裡安安靜靜喝酒的人卻少了一些。
作為一家傳統型的酒吧，暗夜輕語只有三間位置隱秘、隔音效果很好的包房，裡面擺了半圈寬大舒適的牛皮沙發，可以坐下十幾個賀錚這種體格的人。
舒緩的音樂低如輕語，賀錚與燕馨相距不到一米，坐在同一張茶几前。
“既然這麼隆重，還是在喝酒之前先說正事吧。”賀錚看了一眼燕馨手邊那隻漂亮的小包，“那裡面沒有什麼經紀人代理合同吧？先說好了，喝酒之後我給的所有承諾都不算數。”
“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想給你壓壓驚——但願你不覺得是浪費時間。”燕馨神態輕鬆地倒了兩杯酒。
“喝酒怎麼是浪費時間？其實這兩天就是瞎忙，腿都快跑斷了也沒什麼收穫。”
賀錚說的不完全是實話，二組這幾天的確十分忙碌，但並非毫無收穫。
他們查到了“瘦鵝”在寧濱的落腳處：一家生意很好的三星級酒店。房間裡除了幾件衣服之外，沒有任何可以提供線索的東西，連他在入住時用來登記的假證件都沒找到。
賀錚並不感到意外：他在動手之前也會把那些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藏起來。
羅顯被捕後堅稱對車裡那些東西的來歷毫不知情，除此之外拒不回答任何問題。警方的走訪調查沒能發現他與餐廳傳菜員有過接觸，也沒發現他個人和公司的賬戶有大筆異常收支。裘剛和謝永專程去了趟武州，當地警方雖然提供了厚厚一摞資料，卻與他們這個案子沒什麼關聯。
調查陷入了僵局，除了一次又一次審問羅顯之外，二組的刑警已找不到多少事可做。按照以往的慣例，警方當場抓住罪犯後會有幾個月的時間來蒐集證據，但羅顯在寧濱僱了一位名聲顯赫的律師，已向警務總署法務部提出儘快開始訴訟程式。
燕馨把酒杯推到賀錚面前，輕聲道：“既然沒什麼事就好好休息幾天，新年過後找時間跟聞導談談。”
“你們還不死心啊？”賀錚頗感意外，“我還以為電影早就開拍了呢。”
“聞導的電影大量採用實景拍攝，可不是在影視城裡混三個月就能完成的，而且這部片子裡有很多宏大的戰爭場面，現在連外景地還沒有完全敲定呢。”
賀錚舉杯示意：“跟他拍電影一定很累。”
“的確是這樣，現在大部分演員都在軍營裡訓練呢——當然你應該不需要。”
賀錚抿了一口酒，把杯子輕輕放下：“我當然不需要，因為我根本不會加入他的劇組。”
“還是談談吧，也許人家可以出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條件呢。”燕馨還是不肯罷休。
賀錚隨口開了句玩笑：“除非他給我一千萬，否則根本不用談！”
“我替你問問。”燕馨居然順水推舟，“而且作為你的經紀人，這次我可以免費為你服務。”
“啊！”賀錚目瞪口呆，“這是有預謀的吧？那我要兩千萬！”
燕馨忍不住笑了：“你又不是個孩子，說出口的話還能收回去？”
“可我總覺得是掉陷阱裡了。”賀錚愁眉苦臉地說道。
“那也是你自已跳下去的。”燕馨笑意不減，“明天我就給聞導打電話，如果他沒意見我就替你準備合同。”
賀錚還抱有一絲希望：“你就這麼有把握？誰會給一個沒經驗、沒名氣的新人那麼多錢？”
“不試試怎麼知道？”燕馨看起來很有信心，“聞導的預算一向很充足，我估計原本為男二號準備的片酬就不會低於八百萬，如果要請某個有名氣的年輕人，也許真的會給兩千萬。”
賀錚忽然沉默下來——如果他真是個警察，為什麼拒絕這種名利雙收的機會？
“想什麼呢？”燕馨發現了他的情緒變化。
賀錚很認真地看著她：“我在想，要怎麼做才能像屈子塵那麼有錢。”
燕馨又笑了：“我也想知道。”
“你也會羨慕屈子塵？燕家不比屈家差多少吧？”賀錚沒做過調查，但根據燕馨對待鐘聲的態度就可以得出結論。
“我只是個打工的而已，哪有資格代表燕家？”燕馨忽然壓低聲音，“跟你說句實話，我那幾臺車都是公款買的，大額花費也要先請示才能報銷。”
“幹嘛說這些？我又不跟你借錢。”賀錚有點納悶。
“可是我想利用你賺錢啊！”燕馨把酒杯舉到他面前，“讓我當你的經紀人吧，第一部片子我不分錢，還出錢給你配保鏢和助理。”
兩隻酒杯輕輕碰了一下，賀錚微微皺眉看著籠罩在迷霧中的美女：“如果我只拍這一部電影，你豈不是要虧大了？”
燕馨微笑著對他搖頭：“相信我，只要你拍了這一部電影，體會到名利雙收的滋味，就再也不想回去當刑警了。”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毫不猶豫地贊成燕馨的觀點，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警員也不應該放棄這個機會。賀錚身負秘密使命，一言一行都要儘量符合如今的身份，所以只能點頭應道：“我考慮一下，新年後會給你個答覆。”
“你可真夠謹慎的。”燕馨搖了搖頭。
“我是怕你虧錢——如果我辭職離開警署，就該你這位經紀人給我發工資了。”
“沒本事賺大錢的藝人才會考慮什麼工資！”燕馨稍稍提高了聲音，“只要你不嫌累，今後我會讓你忘掉這個詞！”
賀錚順著她的話做了個鋪墊：“藝人賺錢也真不容易，一年到頭四處奔波，有點閒暇時間也不敢在人前露面，想跟美女單獨吃頓飯都不行，這種生活也太不自在了！”
燕馨一針見血地揭穿了他：“別想用這種藉口打退堂鼓！”
“好吧好吧！”賀錚舉起雙手，“不說這些了，咱們喝酒。”
兩人將杯中的殘酒喝光，燕馨一邊倒酒一邊問道：“新年這幾天想怎麼過，回家探親嗎？”
“我是個孤兒，沒有親人也不知道家鄉在哪兒。”賀錚的檔案裡也是這樣記載的。
“可惜我要回家過年……對了，給你安排兩個保鏢吧，放假期間你身邊沒人很危險。”
“沒有必要，我準備出去玩幾天——萬一我以後出了名，就沒資格自由自在地旅行了。”
新年假期共有七天，以現在的交通條件足夠去任何地方旅行了。
“那好吧，注意安全。”燕馨沒有堅持。
當晚兩人多喝了幾杯，半夜過後賀錚才回到住處，但他依舊撥打了毛承武的專線電話。
“又出什麼事了？”毛承武的聲音有些沙啞，明顯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
“現在還沒出事，但出現了一點問題。”賀錚把燕馨的建議講了一遍。
“這個女人為啥死死咬住你不放？雖然你小子挺會演的，可怎麼看都不像個當明星的料啊！”毛承武吐槽道。
“你老閒著沒事天天看電視吧？所以認為我這種模樣沒資格當明星，這種審美觀點有問題，得改啊！”賀錚苦心勸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先考慮一下怎麼應付那個女人吧！”毛承武喝道。
“我要是有辦法還能驚動你老人家？”賀錚使勁撓了撓頭，“你幫我想想，一個真的刑警在什麼情況下會拒絕這種名利雙收的機會？”
“很簡單：他熱愛這個充滿榮譽感的工作，認為除暴安良、懲辦罪犯比賺錢和出名更重要！”毛承武停頓了一下，“當然，他也可能患上了社交恐懼症，看到人多就頭暈、噁心。對了，實在不行還有一個辦法——無論導演多麼優秀，你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怎麼演都不行！”
“除了第一個很勉強的藉口之外，剩下那兩個你考慮過我的自尊和形象嗎？”
“自尊和形象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呢？”毛承武反問道。
賀錚被他噎了回來，只好嘆氣道：“好吧，實在不行我就先答應她，然後努力表現的像一個白痴……不過那位聞大導演可不是白痴，他會看不出來真假嗎？”
毛承武沉默了幾秒，忽然改變口氣寬慰賀錚道：“過了新年再說嘛，不要還沒撞牆就去揉腦袋上的包。”
“你老還是少看點電視，多讀點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