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之後，燕鐵鋼和周浩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審訊室。
葛望與他們同樣採取了避重就輕的策略：承認知道綁架屈子塵的計劃，但他本人卻不是主謀，並堅稱所有的參與者都被打死了，而且槍支彈藥是某個死去的會員經手買的，他根本不知道來源。
漏網的幾個骨幹成員去哪兒了？他當然不知道，甚至不承認軍刀會還有什麼骨幹或普通成員之分。
還犯過別的案子嗎？當然沒有！至於會里那麼多錢是從哪裡來的，他這個會長也不知道，所有的資金都是某位副會長負責募集，而那位副會長很不幸死在汽車修理廠了。
隨著葛望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審訊終於陷入了僵局。
無論如何，葛望就擒意味著本案取得了重大進展，加上成功將賀錚拉入團隊，燕鐵鋼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因此決定讓全組成員回家休息，今晚誰都不用加班。
他本人則拉著賀錚前往醫院，看望正在養傷的屈學守。
兩人在住院部樓下買了點水果，來到病房時發現屈大公子剛吃完晚飯，正孤零零地躺著看手機。
簡單寒暄過後，屈學守問起審訊葛望的情況，燕鐵鋼把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屈學守思索了片刻，一臉莊重地對燕鐵鋼道：“老燕，憑你的能力和現有的證據，綁架和非法持有槍械的罪名是可以坐實了，也許隨便遇到個法官都會判他二十年，但我相信，你不甘心放棄那些劫案，也不願意放走那幾個漏網的傢伙。”
“我當然不會放棄。為了儘快突破葛望的心理防線，我想調閱你們辦事處的審訊筆錄，並提審一些軍刀會的成員。”
屈學守笑了笑：“那你只能去找黃主任或現在負責結案的人了，我估計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你。”
“就怕他們知道葛望落網後有了別的想法，畢竟你才是抓獲這傢伙的主要功臣。”燕鐵鋼有點擔心。
“什麼功臣啊！要是沒有賀錚，我這條命恐怕都保不住。”屈學守擺了擺手，“這件事的內情只有我們知道，你把功勞攬到警方手裡，就說訊息來源是賀錚的好了。”
“可是他一個特勤隊員，怎麼會跟你一起去抓葛望？”
“他不是早就借調過去協助你辦這個案子嗎？昨天他得到訊息的時候恰好跟我在一起吃飯，倉促間沒聯絡到上級，就拉著我去幫忙抓人。”
燕鐵鋼忍不住笑了：“這種說辭人家能信？”
“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你給他們提供一個藉口就足夠了，實在不行我再找人想辦法。”屈學守胸有成竹，“老黃因為對上面有些牴觸情緒，本來已經放棄了這個案子，現在還有臉跟你搶功？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沒有我摻和，這案子本來就不關他們什麼事。”
“那好吧，明天我先找辦事處的人試試。”燕鐵鋼點了點頭。
屈學守扭頭看著賀錚道：“你這兩天要去督導處接受詢問吧？那輛車你先開著，後天下午有時間來接我出院。”
賀錚忍不住皺眉嘆氣：“唉，又要寫報告，真是麻煩！”
燕鐵鋼也嘆了口氣：“不想寫報告就少殺幾個啊！不瞞你說，我們全組人加起來，一年也打不死五個人。”
“那是因為你們的理念不一樣。”屈學守笑著解釋道，“軍人講究的是把握戰機、一擊必殺，我看賀錚還沒改變這個思維呢。”
賀錚苦笑道：“有什麼辦法？特勤隊員的思維也差不多啊。”
燕鐵鋼擺了擺手：“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畢竟軍刀會這些人跟普通罪犯不一樣，他們受過良好的訓練、擁有強大的火力，你不殺他們就有可能被殺。”
三人又聊了幾句閒話，燕鐵鋼和賀錚就起身告辭。在住院樓門前上了燕鐵鋼的車，賀錚才問起自已今後的工作安排。
“你先跟我和老週一起行動，熟悉一下刑警的工作方式。接下來咱們組的主要任務是拿下軍刀會的所有案子，一邊審訊一邊找人。”燕鐵鋼隨口應付道。
賀錚瞥了他一眼：“你說得簡單，可實際上一定會很累，我有點後悔了。”
“時間長了你會從忙碌的工作中發現樂趣的。”燕鐵鋼安慰道。
“那也是被迫的吧？”賀錚把車窗降下來，“不行，我不能白白被你忽悠了，請我喝酒！”
“沒問題！不過你不能多喝，明天還要去督導處呢。”
屈學守傷得不重，也沒有普通富豪子弟那麼多講究，所以住的是警務總署的內部醫院，距總署和刑警大隊都不遠。
燕鐵鋼對這一帶極為熟悉，三拐兩拐把車開進一條鬧中有靜的小街，停在一家餐館的門前。
賀錚看了一眼招牌，忍不住問道：“大哥你的副業是賣咖啡吧，咱們兩個老爺們到這種地方吃晚飯？”
店名他都沒注意，只看到了霓虹燈組成的“咖啡、紅酒、套餐”幾個字。
“這裡安靜，我覺得你不喜歡亂糟糟的地方。”
燕鐵鋼隨手把鑰匙交給門口的迎賓——車位已經被佔滿了，他的車也不便直接橫在門前。
店裡的空間比賀錚想象的大了很多，環境溫馨、幽雅，客人雖然不少，卻沒有人大聲喧譁破壞氣氛。
燕鐵鋼顯然對這裡頗為熟悉，根本不必辨別方向，就帶著賀錚向裡面走去。
一個長相甜美的服務員在半路迎上他們，對燕鐵鋼低聲道：“燕哥，九號有人預定了，十號行嗎？”
九號卡座位於最裡面的角落，十號緊挨著它也算清靜，燕鐵鋼沒有挑剔，還在走向座位的途中隨口點了幾個菜。
兩人在卡座裡面對面坐下，服務員很快給他們送來兩杯冰水。
燕鐵鋼端起水杯對賀錚比劃了一下：“兄弟啊，現在沒別人，大哥要發自內心地對你說聲感謝！”
“什麼情況，我又做什麼好事了？”賀錚一臉迷惘。
“如果沒有你，這個綁架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破，我們也不確定能不能抓住葛望。”燕鐵鋼依舊是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
“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嘛！就像屈學守說的，我早就參與這個案子了。”賀錚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事情沒這麼簡單——如果昨晚是你們兩人聯手抓住了葛望，我估計他很可能順勢拿走這個案子。偏偏他中途受了傷，而你不僅救了他的小命，還抓住了主犯，讓他只能把案子交給我們警方。”燕鐵鋼又舉了舉杯子，“你說我不該感謝你嗎？”
“你的意思是，我差點做了他的幫兇？”賀錚聳了聳肩，“還真沒準！因為事先說好了，我是他的臨時搭檔，應該算幫著調查局辦事。”
“這也沒辦法，畢竟救出屈子塵之後你已經離開了這個案子。”燕鐵鋼隨即話鋒一轉，“不過你也夠冒險的，未經上級批准就幫助調查局去抓人，還使用來歷不明的武器造成了傷亡，明天督導處這一關只怕不太好過。”
“沒那麼嚴重吧……”
賀錚還沒說完，忽然發現燕鐵鋼抬頭看向自已的背後，當即打住話頭轉過身去。
一高一矮兩個女孩兒已經並肩走到他們跟前，其中那個身材較高的正是冷霏。
“你們倆怎麼跑這兒來了？”冷霏顯得比他們更驚訝。
“哦，賀錚被我無限期借調過去了，今天剛剛正式報到。”燕鐵鋼隨口應付了一句。
“啊？那你可要給我解釋一下，他才來幾天吶，怎麼就混進刑警大隊了！”冷霏用力一推賀錚的肩膀，迫使他向另一邊挪了挪，然後順勢坐在他的身旁。
燕鐵鋼對另一個女孩兒點了點頭：“你好像是總署的同事吧？要不一起坐？”
“她叫魏蓉蓉，是行政處的。”冷霏一指對面燕鐵鋼的身邊，“蓉蓉坐，今天有人請客了！”
燕鐵鋼一邊給魏蓉蓉讓出足夠的位置，一邊恍然道：“對啊，行政處的小魏！是你姑姑的女兒吧？看我這記性，今天必須請客！”
“不用你請！”冷霏一巴掌拍在賀錚的肩頭，“這不是有人高升了嘛，不請客說得過去嗎？”
“工作性質不同而已，談不上高升吧？”賀錚苦著臉問道。
“得了便宜還賣乖！調到刑警大隊重案組不是高升？”冷霏幾乎控制不住音量，“蓉蓉，今天讓這傢伙喝個夠！”
魏蓉蓉看上去有些瘦小，卻精力充沛、情緒高漲，揮著小拳頭表決心道：“沒問題，一定讓這位帥哥盡興！”
“別、別，今天他可不能多喝。”燕鐵鋼急忙勸說，“明天還要去督導處呢。”
“去督導處幹嘛？他犯什麼事了？”冷霏疑惑地問道。
“這個……”燕鐵鋼發現自已說漏嘴了，“對不起，案子還沒結束，相關情況我不能多說。”
“不說就不說，誰稀罕！”
冷霏先是撇了撇嘴表示不屑一顧，然後猛地反應過來，湊到賀錚耳邊低聲問道：“你又開槍了？”
賀錚一指燕鐵鋼：“所有與案件有關的問題請詢問燕組長。”
燕鐵鋼乾脆不看他們，轉頭問魏蓉蓉道：“小魏啊，賀錚想在咱們家屬院裡租套房子，你明天幫忙找找行嗎？”
沒等魏蓉蓉開口，冷霏就搶著說道：“不用那麼麻煩，我家對門正好空著呢——李處長調到城東當局長，把家也搬走了，連鑰匙都在我手裡呢。”
“你們家的面積好像有一百七吧，他要多少錢？”燕鐵鋼問道。
“原來說四千左右讓我看著辦，不過那房子已經空了快一年了，我跟他們說說，也許三千就能租下來。”冷霏看了看賀錚的表情。
賀錚只好表明態度：“那就多謝了，當然花錢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