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像香菸燃燒後慢慢飄散的煙霧一樣,漸漸離我遠去。然而,我卻依然過著平靜而又簡單樸實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房子的寬敞而感到幸福,反而陷入了無盡的寂寞和孤獨之中。

我甚至在想:許多人終其一生難道不就是為了找到庇護之所而奮鬥嗎?然而房子再大又有何所用,實際上真正能容納自已的就是一席之地,生時住在這裡,而這在離世時卻不能隨之帶走,為何要花費幾十年的光陰甚至連命都搭上呢?我向往一種自由的生活,突然間對流浪的感覺產生喜愛,世界如此廣闊,哪裡容不下我呢?雲遊四海,走遍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那才是我對人生的追求和夢想。但是迴歸現實,人畢竟需要生存,有衣食住行之需,這些只能透過努力爭取得以保障。我始終感覺自已離現實很遙遠,離夢想很近,但夢醒來後我仍要面對現實生活。

自從我搬進新家以後,我確實感到更加清靜了。即使在深夜裡被驚醒,也不再聽到女人們幸福的呼喊聲、瘋狂的叫喊聲。我也不再害怕有人闖進我的房間,打擾我平靜的生活。但我也不想一直孤獨地守著這個大房子,最後患上憂鬱症而死去,我認為那樣的死法太冤了。

這些日子裡,夏爾若來過幾次,但都只是為了吃飯,用完飯就拍拍屁股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算是她的香氣,好像也未在我的房間停留很久。我仍是我,她仍是她,我們之間彷彿總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介於戀人和朋友之間,比朋友更親密,但似乎戀人關係還有很多環節沒有完成,因此一直維持在這種不溫不火的曖昧態度中。

幾天之前,夏爾若告訴我她有個朋友在找房子,想要介紹她跟我一起合租,但至今依然音訊全無。週末來臨,下午我一個人閒著,想著順便嘗試撰寫一則房屋出租廣告,然而我卻束手無策,拿起筆卻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雖然我常與文字為伴,但我卻從未涉足過出租廣告的寫作領域。這時候我不得不對那些街頭醒目的廣告傳單表示欽佩。坐在電腦前苦苦思索,卻始終無法寫出一個字,最終我徹底放棄,獨自坐在那裡發愁。

黎憶知打電話給我,請我晚上去酒吧放鬆一下。他說的那些地方我都不太想去,之前去過一次,看到一些穿著暴露的女人在酒吧跳舞或者擺出誘人的姿勢。大部分人要麼在四處尋找獵物,要麼喝著酒跳舞度過醉生夢死的時光。有人說:酒吧裡沒有代溝,只有乳溝。凡是進入酒吧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可能成為別人的目標。但我不太喜歡這種喧鬧的氛圍,我可能更喜歡安靜的地方,大概我是一個內心平靜的人。

應邀參加黎憶知的聚會是我的必然選擇,因為正是我介紹了他與張薇薇相識,最終使黎憶知贏得了她的芳心。黎憶知視我為功臣,認為我成功撮合了他和心儀已久的女人。儘管張薇薇常抱怨我“罪大惡極”,怪我將她送入“狼口”,然而每次我們相遇時,她總是面帶微笑。從她的表情來看,她對現階段的“幸福”生活頗為滿意。根據經驗判斷,一個被愛衝昏頭腦、盲目沉醉在幸福中的女人,才可能說出如此放肆之言。

傍晚時分,我就早早離開了家。獨自待在家裡實在太無聊了。一走出門,才發現這座城市的夜晚是如此美妙,或許是因為剛下過雨,空氣顯得格外清新。

過了一會兒,黎憶知再次打電話來,告訴我他們已經到了酒吧門口,於是我加速趕路。

我走到酒吧門口,看見黎憶知擁著張薇薇,兩人如膠似漆,顯得十分親密。靠近一看,張薇薇穿得十分性感,上半身除了胸部差不多都露了出來,胸前一道深不可測的溝壑,也許如此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我發現,她現在在任何場合都要和黎憶知親暱,弄得黎憶知有些侷促不安。這女人啊,一旦陷入愛河,就常常會忽略了羞怯。

黎憶知問我說:“你怎麼不叫上夏爾若呢?一個人來她放心嗎?”

我開心地說:“我們又不是情侶,她為什麼會擔心呢?”

張薇薇說:“你繼續假裝吧,我想看看你能假裝到什麼時候。”

我們踱步進入,或許是因為還早,裡面的人並不多,只有幾位穿著暴露衣著的女人斜著眼睛看著我們。酒吧裡的音樂很柔和,反而讓我感覺挺舒適的。

我們找了個地兒坐下,一個穿得很時髦的啤酒女孩跑過來問:“先生,要來些啤酒嗎?”

我突然有些緊張地問道:“美女,你們這裡有沒有勁酒啊?”

她對我微笑著說:“您真是幽默,您是在開玩笑嗎?”之後便一直推薦各種西洋酒。

我微笑了一下,接著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黎憶知要了一瓶洋酒,具體名稱我不清楚。我因為很少光顧酒吧,通常都是別人請客的時候才去,所以對酒吧的酒款不是很瞭解。按照剛才啤酒女孩的話來看,我估計自已肯定問錯了問題。

黎憶知看著我說道:“哥們,你沒事吧?”

彼時酒上桌了,我們互相為彼此斟滿酒,然後三人一起端起了酒杯。

我提起杯子,刻意強調地說:“祝願你們每天‘性福’!”

黎憶知博得她哈哈笑了,張薇薇臉上微微泛紅,我觀察她這表情,心裡瞭然黎憶知應該已經完成了該辦的事情。我微笑著,喝光了手中的一杯酒。

我們就這樣坐著聊了約莫十分鐘,酒吧裡震耳欲聾的音樂終於開始響起,幾名性感女郎站在舞臺中央扭動著臀部開始跳舞,隨後掌聲、歡呼聲和歌聲混合在一起,我只覺得耳膜快要炸裂了。

黎憶知和張薇薇在舞池中央跳舞,我則繼續喝酒欣賞那些辣妹的表演。

忽然之間,我注意到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時未能回想起在哪裡見過。

她走向我,提高聲音說:“你還記得我嗎?”

可能因為燈光閃爍,我還沒有認出來,於是搖了搖頭。聽說在酒吧裡假裝熟悉是一種取巧的方法,我覺得也沒什麼特別的。

她微笑著說:“秦皇島,還記得嗎?”

我忽然想起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就是我在秦皇島女更衣室裡碰到的,怎麼會在這裡遇見她,實在讓我感到有些意外。

我開心地說:“原來是你啊,難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

她舉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然後狠狠地把一杯酒一口喝光,接著對我說:“為什麼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是不是怕我?”

“你給我打過電話了嗎?我怎麼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跟我打過電話。

“我打了電話,可是沒有人接聽。”她輕聲說道。

“啊,是這樣啊,但我無法確認是你。”我解釋說。

“你今晚是獨自前來的嗎?”她環顧四周,確保沒有其他人之後,順口問道。

“他們正在舞池中跳舞。”我用手指指了指舞池的中間位置。

“需要我陪你一起玩嗎?”她笑著詢問我。

“你想怎麼玩呢?”我試探著小心翼翼地詢問。

“你想怎樣都可以!”她朝著我瞥了一眼,語氣略帶調皮地說道。

“但這個規則我不清楚,你來說吧。”我還是把困難的問題交給了她。

音樂聲在酒吧裡變得更加嘈雜起來。她坐在我身邊,挨近我的耳朵大聲說道:“要不要我來教你?”

我審視著她,稍微猶豫地問道:“你要怎麼教我呢?”

她露出了笑容,靠近我的耳朵說:“你真是個可愛的人!”

“可憐沒人愛吧?”我漠然地說著,目光卻不禁被舞池中的黎憶知和張薇薇吸引。

“你覺得我身材怎麼樣?”她突然出乎意料地問我。

我毫無思考地點了點頭回應:“還可以。”

坦率地說,這些索然無味的談話令我感到極端討厭,但在酒吧中又能言談些什麼呢?討論哲學、評論文學、品讀詩詞嗎?如若如此,那便過於平凡了。光顧酒吧的人通常都有特定的目的,而我卻一無是處,因此感到困惑。

一場熱舞結束後,他們走到我身旁,看見我和一個陌生女人在交談,於是便沒有打擾。黎憶知還提醒我:“兄弟,盡情享樂吧!”

他們又開始跳舞了,陌生女人向我提議:“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我想了想,覺得坐在這兒無聊地喝酒也沒啥意思,還不如出去逛逛大街。我走到黎憶知那兒打了招呼,然後就離開了酒吧。

當我們到達大街時,我們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看起來你似乎不太喜歡熱鬧的地方?”她問我,我點了點頭,然後她又說,“我也是。”

我想知道,既然你不喜歡熱鬧的女人去酒吧,那為何要去?是不是有問題?

“你的名字是什麼呢?”我只是覺得閒聊,才隨口問的,其實我對她的名字並不在意。

“周馨月。”她簡單地答道。

“你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我突然記起了她曾說過給我打過電話。

“沒事,只是想問問你而已。”她眨了眨眼睛說道。

我們的交談再次中斷了,可能是因為寂寞想要有人陪伴,但我卻不太想說話。

她問道:“你還沒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安俊寧,安穩的安全,英俊挺拔的俊美,寧靜安詳的寧。”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向她這樣自我介紹。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說:“你真有趣呀!”

我斜視著她,沒有說話。心裡琢磨:這件事到底有什麼用啊!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那種在酒吧裡的女人?”她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你的話勾起了我的回憶,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心情有些低落,就來寵溺自已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請你喝杯咖啡吧。”聽到她這番話,讓我感到有些驚訝,於是停下腳步,看著她。

她笑著說:“我們走吧!”

我們進入了另一家咖啡店,柔和的音樂和柔和的黃色燈光營造出一種浪漫寧靜的氛圍,我覺得這才是我需要參觀的地方。

我們坐在一起,點了兩杯咖啡和一些小食,邊品嚐邊交談,她向我述說了她的過往經歷。

她28歲生日了,今天。一年前的這一天,她失去了一個曾向她承諾幸福的已婚男子。她來自山東,在這座城市已經五年了。過去四年裡,她與所愛之人過著隱秘的“情人”生活,確切來說,她是第三者介入了他們的關係,也可以稱她為“二奶”。但最初她並不知情,直到後來發現自已懷了他的孩子。但由於他的不肯,孩子最終被打掉了。直到去年的今天,他提出與妻子複合,讓她再次獨自一人。今天,她回想這一切,心情有些沉重,於是去了酒吧。

在這一刻,她流下了眼淚,拿起紙巾擦了擦,說道:“抱歉,我不該說這麼多。”

她在這座城市裡的經歷或許很普通,但當她講述時,仍然讓我感到無奈和沉重。

也許說出來會有幫助。除了安慰她,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後來她跟我說,她在這座城市裡開了一家理髮店,生意還算不錯,所以過得還可以,但是那段傷心的經歷卻一直無法抹去。她當初想認識我,是因為除了那個男人之外,我是第二個看到她全身赤裸的男人,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離開咖啡店後,她情緒平復,對我說:“謝謝你陪我,安俊寧,有時間來我髮廊坐坐吧。”

我原本想告訴她:“你真的很美麗,會有很多優秀的人愛你。”但最終我沒有說出來。

當我看著她的背影在蒼茫的夜色中漸漸消失,我禁不住感嘆,也感到有些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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