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腳邊的破包袱,藥谷緩緩起身,向遠處走去。

或是近鄉情怯,望著雲霧中的昆嵛山,心裡竟升起慌亂。一經多年,不知道赤丹子老道是否還在,不知道那利整的院落是否已經荒蕪。

估計老道早已經“大擺宴席”了,畢竟他比藥谷大了有三四十歲。現在的藥谷已經鬚髮斑白,赤丹子還活蹦亂跳的話,豈不是沒天理了?

想著,藥谷不由的緊張起來。

也許是感受到了藥谷的情緒,“小馬副伍長”唏律律打了兩個響鼻,眼神中洋溢著鄙夷。

伸手拉起韁繩,藥谷狠狠的拽了一下。你小子還鄙視我?急眼了不給你弄鹽巴吃了。

有道是望山跑死馬,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昆嵛山還是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嘴巴里渴的發苦,水袋也乾癟了下去。太陽充滿了人性的戲謔,依舊蒸騰著大地和行走在大地上的藥谷。

恍惚中的藥谷走進了一個村子。

村子很破落,哪還有人煙?多年未曾行人的泥路上長滿了雜草,蔓延的雜亂無章,也只有一些坍塌半拉的院牆還苦苦支撐著。

告訴行人,這裡曾經有個村落。

藥谷搜尋了一遍,終於在墳場邊找到了一個茅草屋。

茅草屋還有點菸火氣,起碼感覺是有些生氣的。房子就是這麼奇怪,有沒有人居住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你並不一定能說清楚具體是哪裡不同,但就是有這麼一個模糊的感官。

茅草屋裡的人明顯也不是一個積極向上的,看破爛的屋頂和雜草叢生的院落就能知道。

藥谷顧不了這麼多,飢渴難耐,直接上門去討點吃喝。

這是怎樣一個人啊,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異樣的沉悶。你可以說他還活著,但卻沒有一丁點活著的積極。

“我飢餓難耐,可否賞些吃食?”對這樣一個邋遢沒有活力的老人開口,藥谷是有點難為情的。

任誰都能看出來,這老頭過的並不如意。

或許是多年沒客人,老頭表現的竟然有絲絲歡喜。顫抖的嘴唇顯示著他的激動,嘴角的白沫讓藥谷覺得自已可能有點魯莽了。

“坐,坐,坐。”拉了一個馬紮,老頭轉身就要給藥谷準備東西吃。

看著他佝僂的後背,藥谷忽然覺得眼前的老頭似曾相識。

小心的問:“老丈哪裡人士?貧道覺得眼熟。”

碗上有斑駁的汙垢,裡面乘有幾大塊黢黑乾裂的餅子。藥谷的嘴角不自主的抽了抽,如果不是餓的狠了,他還是講究生活品質的。

老頭又端了一碗水放在木樁做成的桌子上,渾濁的眼睛裡只有點點光亮:“是嗎?我老頭子一直在這個村子,是看家的。”

“您貴姓?”藥谷伸著脖子,努力的把餅子吞下去,忙端起碗咕咚兩口順順。

老頭子愣了愣:“陳。”

藥谷終於把三兩個餅子吃完,身上這才有了點力氣。

閒聊著,說村子裡的人在得罪了貴人,被拆散打亂了。有的做了僕役,有的成了流浪漢。就像老漢自已說的那樣,自從大家離開就再也沒有見過。當初,本就是老年人居多,能有幾人經得起這顛沛流離?估計客死他鄉了。

說著這悲傷的事,老頭的語氣和神情也沒有什麼變化。

“您為什麼不出去走走?只有一個人在這裡,多麼煎熬。”藥谷有些不解。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老頭身子不由顫了顫。艱難的挪了挪木頭樁子,像是硌屁股:“自已造的孽呢,被人圈了起來,死都不能死明白。”

藥谷越聽越糊塗,看來這裡面還有故事。

老頭繼續說道:“我年輕的時候本是縣衙裡的小吏,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終有一天得罪了貴人。貴人找了下凡的娘娘,把我詛咒在這個村子裡了。這個村子是貴人出生的地方,我要世世代代洗刷罪行。”

望著荒蕪的村落,藥谷的意識漸漸回到了當初下山的時候。

這裡,是譚家溝!

曾經的裊裊炊煙早已經隨風而散,哪還有蔓延的香味?只剩下高蔥的杉松肆無忌憚的生長著,遮住了太陽,讓日頭正盛的中午也陰暗起來。多少院落已經敗落成了一個個土堆,其上雜草叢生,就是荒郊野外。

藥谷想說的話,愣是卡在喉嚨邊,吐不出來。

“只是可憐了我的妻兒老小。”老頭述說著往事,大有不吐不快的模樣,“我被趕過來的時候,老母親哭瞎了眼睛,我那孩子才三歲半。”

“你不曾出去找尋?”

“出去過,被打了半死。”說到這裡,老頭的恐懼更加重了,“貴人安排了衙門,不允許我出村子一步。”

“那些衙役打我,罵我,嫌我連累了他們要時不時的到這年不拉屎的地方來。”老頭胸中的氣息竟然多了起來,說話都快了幾分,“有次逃跑被他們打斷了腿,他們看我可憐就給我說了,我的妻子帶著孩子改嫁了一個商戶,我那瞎眼的老母親在街頭乞討。因為眼睛看不見,被調皮的小孩子給推井裡,就再也沒出來。”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出去過村子了,這就是我的命吧。”

藥谷胸中有些壓抑,還有些憤懣。

這叫調皮?什麼樣的孩子能把一個瞎眼的老太太推進井裡去?

老頭絮絮叨叨的把他曲折的一生給藥谷講完,人就肉眼可見的乾癟下來,像是完成了最後的遺願,氣息變的紊亂起來。

慢慢的挪到了茅草鋪成的地鋪上,緩緩的躺下,嘴裡的話語也變的越來越低:“那時候我多年輕吶,我把她拖進板房裡,好好的快活了一夜。現在還回味無窮呢,她是貴人啊,我得多幸運?我竟然睡過貴人,死都值了。”

其他的話,藥谷聽不下去了,因為老頭開始氣若游絲起來,彷彿身體裡的精氣神被抽乾了一般。

“汪汪汪”幾聲蒼老嘶啞的狗叫由遠及近,藥谷扭頭去看。

一條皮毛斑駁的老黃狗,耷拉著舌頭,拖著生鏽一樣的身軀從外面走進來。

老頭側過頭,看向老狗,嘴角扯起了一個艱難的笑容,這老狗和自已撿回來的時候一樣,呲牙咧嘴的。

這是為數不多的陪伴了,除了那一點回憶之外。

藥谷想起來了,那個滿嘴黃牙的小吏,今日也成了破敗蒼老的將死之人。

老黃狗和他一樣老,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絲生氣,不過它比他好一些。

它心中沒有那些牽掛,談不上放下不放下。人之所以稱之為人,就是有那麼多的羈絆。當牽掛被放下,羈絆被切斷,他的生命就即將走向終結。

老頭的眼神開始慢慢的渙散起來,偶爾聚起來的光也微弱的可憐。

藥谷的胃裡開始翻滾,他快速起身向外跑去,扶著斜倒在門邊門板哇哇吐了出來。

他忽然覺得,自已吃進去的那些黑餅子很髒。

扭過頭,看見胸口緩緩起伏著的老頭,和蹲我在地鋪邊上喘著粗氣的老狗。藥谷落荒而逃,他使勁的拽著懶洋洋的“小馬副伍長”,一絲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老頭看不見,老狗看的見。

而且,眼神越來越亮,亮的漸漸泛起了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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