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歸是從動物群體裡走出來的。

靈嫂子是個苦命的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已這是悲哀,還以為全天下人都是像她這般。

幼時,因河南饑荒,父母曝屍荒野,只留下三歲的靈兒和一歲的小弟。

姐弟倆長的乖巧可愛,三歲的靈兒帶著一歲的小弟就這麼在人群中哇哇大哭。有老婦人看著心疼,準備帶上姐弟倆一起逃生。

悲哀,往往在於不知道自已的渺小和悲苦。

老婦人就錯誤的定位了自已的善良和善良的本事。

人在飢餓的時候就會返祖,重新變成森林裡的惡猿。易子而食還是要有成本的,無本的買賣就是簡單多了。

能搶當然是賣力氣的活。

嘴角流血的老婦人和瑟瑟發抖的靈兒,看著邋遢的兩個男人著急忙慌的抱走了骨瘦如柴的小弟。

老婦人低聲啜泣著,靈兒只敢拽著她的衣角,哭都不能有聲音。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已的小弟為什麼會帶走,帶走以後會怎麼樣。

好在老婦人還是善良的,她牽著靈兒慌忙的逃出了那群不懷好意的流民。

躲進了深山裡。

或許是賭口氣吧,哪怕是餵了餓狼,也不願活幾個同類。

人,總歸是和動物有區別的。說虎毒不食子,那是沒餓急眼,餓極了的老虎誰都吃。

老婦人的運氣也許因為她的善良而好了起來。

躲進山洞的兩人找到了蘑菇、野菜,總之是活了下來。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當靈兒埋葬了奶奶後,實在熬不住一個人的寂寞,就出了山林。

她的小茅屋可遠遠不如藥谷的,他們倆在聊起建房子蓋院子有說不完的話題。只是藥谷的經驗比靈兒強多了,直到遇見了藥谷,她才知道自已蓋房子的本事並沒有她自已想象的那樣優秀。

話分兩頭說,靈兒已是大姑娘,她知道害羞和羞恥。趁著夜色,準備偷幾件衣服遮體。

說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卻也是沒有多少道理的。如果麻繩安靜的躺在角落裡,誰也不會扯斷一個毫不起眼的麻繩。

靈兒就算是從角落裡走出來的麻繩。

衣服沒偷著,反把自已搭了進去。

郭強是個散漢,一個潑皮一樣的人物。平日裡只要餓不死他就不願意出門,更不想著發奮圖強,不曾想好事落在自已頭上。

起夜撒尿,竟然見到一個白花花的身體在胡亂扯下自已滿是補丁的衣服正往身上套。

郭強大喝一聲,只把靈兒嚇的倒地,還磕破了皮。

看清是個幾乎不著片縷的少女,郭強的腦子還有什麼思想?連拉帶拽的把靈兒扯進了屋子裡。

長期營養不良的她怎麼可能是正直青壯的郭強的對手,就這樣衣服沒偷成,自已的一輩子搭在了這個四面漏風的茅草屋裡。

感受著下體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靈兒更加茫然,她不知道自已做壞事是不是應該要受到這樣的懲罰。好在這樣的處罰也就頭兩次難受,後面幾次反而還有點舒服。

奶奶沒有告訴過她,自已這樣算是怎麼回事。她只記得奶奶說過,男人都是吃人的畜生,要遠離。

可看著躺在自已身邊鼾聲如雷的郭強,靈兒心中竟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張愛玲說,透過女人內心的通道是。。。。

或許年少青蔥的靈兒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但佔了自已身子的男人,自已沒有憎惡和恨,只剩下了這模糊的酸甜口味。

也許天降的靈兒給郭強帶來的不單單是床上的快感,也讓他有了點做人的快感。

白天把靈兒拴在床邊,郭強竟然想著出去打點野食,給骨瘦的她補補身子。想著這兩天自已折騰的她都快散架了,郭強還有點過意不去。

有其他散漢見郭強提了野雞野兔,還打趣要到郭強家吃酒,被他一通臭罵。他可是不敢讓這群遊手好閒的人見靈兒的,他們什麼東西自已怎能不知?

回到屋子,郭強見靈兒竟然在一隻手整理床鋪。

因為左手被拴在床腿,右手伸的直直的努力撲打著床上的灰土。見郭強回來,靈兒臉上又泛起了紅暈,她趕緊蜷縮回來,低聲說:“有點髒,我收拾收拾。”

這一刻,郭強的心不再是看到赤身裸體靈兒的熱血沸騰,而是瞬間被另一種暖暖的東西填滿。

他扔下手裡的東西,快步上前給靈兒解開麻繩。

“再也不綁你了,疼吧?”嘴裡還碎碎念,說著說著,眼眶竟然有些發熱。

他也不知道自已多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自從父母死後,他能接觸的人除了打罵和嫌棄,就剩下都是混日子等死的散漢們同樣的鄙夷了。

靈兒不知道郭強為什麼會這樣,反而他這樣溫柔的抱起自已,是歡喜的,是舒服的。

如果日子能這樣緩緩的前行,也許郭強和靈兒都是願意的。

畢竟,靈兒也有了衣服穿,還是碎花的上好麻布。他們還把院子收拾了出來,靈兒喜歡種些花花草草的。

郭強臉上的傷疤好了些以後,也幫著靈兒挑水、刨土。

臉上的傷疤?靈兒的碎花衣服就是那晚他換來的,死死抱在懷裡,捱了一頓,床上躺了兩天。

他覺得是值得的,靈兒穿上真的很好看。

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擁有幸運的。

就像他們倆的相遇,到底是幸運還是悲哀,誰也說不清楚。

郭強有了個漂亮的女人,這個訊息終究是沒法瞞住的。那些散漢多次找同類郭強不出後,偷偷的蹲牆根後就發現了。

也無怪,郭強現在收拾的乾乾淨淨,竟然開始像正常人一樣過活了!

縣城裡的逄家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大家,有良田千頃、傭人無數,更是和權貴親戚聯動。據說逄家以前的大小姐就嫁給了縣太爺的侄子,逄家大小姐改姓劉,是縣城裡的神仙人物,據說是仙人特意下凡點化的。

逄家有一少,名逄開,是散漢們的總頭頭。

平日裡花天酒地胡作非為。

因到了成家的年紀,家裡人便找了一商戶的閨女打發了他。大家族都在繼承的問題上糾結爭論,其他些男子都有這個想法,逄開卻不行。

他自已掙不來,並不代表他就認為自已無能。

所以,他就更加乖張。整日糾集一幫散漢,四處遊蕩,惹是生非。妻子也不敢說他,一來逄家勢大,孃家人硬氣不來;二來,逄開這貨動起手來沒輕沒重,真往死裡打。

逄開的花銷也並不太大,逄家那些兄弟們也樂的拿錢去打發一個競爭對手,何況他還有自已的田地可以收租?

自已以前的一個小弟郭強有好久沒有“朝拜”,一打聽,竟然得了一個漂亮的媳婦。

曹操不在人世間,曹賊精神萬年傳。

逄開就帶了三五閒漢流氓去了郭強家,他要看看被這群小痞子稱成比瓦舍裡的三姑四娘都水靈的女子到底怎麼樣。

說是巧也好,說是悲也罷。

郭強上山裡打獵去了,靈兒最愛吃煮野兔。添了野菜,撒些鹽巴,大火燉煮個把時辰,在小火燜上半個時辰。

噴香。

郭強不在家,逄開帶人上門。

靈兒自然笑著相迎,她喜歡交朋友,她渴望和人交往。

然而,不是認識就是朋友;即便是朋友,也未必只給你愛和溫暖。

逄開確實沒見過這種異色的女子。

靈兒算不得絕色,充其量是中上之姿。但她純淨,透徹。眼神裡不帶其他色彩,只有歡喜和笑。

被郭強這段時間的照顧,身子也漸漸有了些肉。

胸前鼓囊囊的,把碎花褂子都撐起了縫隙。

無意間的走光,對男人更為致命。

逄開是好人?當然不是,他是渣滓,這無可厚非。

靈兒真的很白,或許是長時間生活在山裡,又或者天生就是水嫩的肌膚。逄開的眼中再也沒有其他,只有眼前這個白的晃眼的小娘子。

靈兒奮力的踢打著,她哭、喊、踹、咬,她知道這種事只能和郭強做。而且,郭強趴在自已身上,自已是歡喜的。

眼前這個比郭強俊俏的逄開,自已不喜,自已害怕!

即便靈兒如何反抗,結果都沒有改變。

逄開讓閒漢們在門外把風,就在靈兒和郭強剛打好的新床上。

手裡提了山雀的郭強喜滋滋的背些柴火往家走,他想著晚上和靈兒一起去村後池子裡洗洗。

他喜歡和靈兒一起過活,哪怕不是為了褲襠裡那些事,他也喜歡。

當看到赤裸的靈兒蜷縮在牆角,臉頰腫了一邊,嘴角還掛著血絲,不停哭泣的著。郭強的腦子嗡的一下炸了,他怎麼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見到郭強進屋,靈兒驚恐的撲了過去,哇哇大哭。

像是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就這麼哭的喘不過氣來。

郭強一邊流著淚,一邊把靈兒抱坐在自已腿上,她喜歡這樣。

安頓好了靈兒,郭強就出門了。

如果靈兒再懂些人情世故就好了,她就能阻止拿著砍刀滿臉戾氣的郭強。可是,她竟然還有些開心。

郭強是要給自已出氣的。

當第二天郭強爬回來的時候,靈兒更加悲傷了。

渾身是血的郭強,拖著一條被打斷的腿,捂著頭上還在冒著鮮血的窟窿,就這麼爬了回來。

那些閒漢還是留了一些人性,他們總歸是沒有真的打死郭強。

即便惱羞成怒的逄開說,打死了他負責,還有賞錢給他們。他們終究也沒有要了郭強的性命,剩了一口氣讓他自生自滅一樣。

靈兒嚇壞了,比昨天逄開踹門而入的時候更害怕。

她努力的把已經不省人事的郭強拖回了屋子裡,一遍一遍的拿清水擦洗著還在出血的傷口。

小腿上的骨頭都冒了出來,頭頂的窟窿能看見裡面忽閃忽閃的腦子,身子熱的燙人。

野草的生命力都是那麼的超乎尋常,郭強是個野草一樣的爛人,所以他活了過來。

也多虧靈兒沒日沒夜的熬些菜粥往嘴裡灌,也多虧他平日裡打的那些野食存了些下來,也多虧了靈兒害怕“死”。

郭強是活了下來,但他卻痴了,痴的誰都不認識了。

口涎耷拉,目光呆滯,拖拉著一條廢腿,只會四處找尋磚頭石頭,嘴裡也只嘟囔著一句:“他日了我媳婦。”

有時哭有時笑,讓瘦弱的靈兒需要整天跟著他照顧。

三天五天的盼頭,好熬。永無止境的絕望,致命。

靈兒反而不覺得苦,郭強在自已身邊,她的日子就是開心的。雖然,現在換成了她去打獵,採摘。

但,她終究是個體弱的女子。

靈兒病倒了,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天,沒吃沒喝,也沒有人照顧。

她不停的告誡自已,一定要快點好起來,郭強需要人照顧。

兩天後,靈兒艱難的爬起來,胡亂披了衣物,兩天沒見郭強了,她心裡空落的很。

終究是找到了郭強,不過找到的是殘缺的屍身,在村北的小河邊。

也不知道是野狗還是豺狼,把他的身子撕扯的沒有型了。腦袋都被撕開了,腸子撒落了好遠。

靈兒的天塌了,她不停的哭叫著“我不要,我不要”,努力的把腸子往破爛的身子裡塞,不停的搖頭拒絕命運的安排。

然而,無論靈兒怎麼折騰,郭強冰涼的物件還是湊不齊一個完整的他來。

沒有人管,沒有人問,即便是有人知道了郭強被啃食了半拉身子,也沒有人願意伸手幫靈兒料理。

太噁心了。

靈兒拖著大病初癒的身子,用竹筐把碎落一地的郭強拖回了院子。找了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埋了下去。

奶奶說過,人死了是要入土的,入土為安,奶奶就是被自已這麼埋在了山洞門口。

她把郭強埋在屋子門口,還在上面栽了一顆柿子樹,她希望來年結果的時候能結出來一個他。

而且,在家門口,她就可以睡的安穩,她覺得郭強還是站在門口笑嘻嘻的看著自已。

他的眼中還是那些壞壞的笑意,還是那樣溫柔的趴在自已身上,還是那樣溫暖舒服。

逄開得了一次靈兒的身子,總是對那個滋味念念不忘。家裡的妻子給不了他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勾欄瓦舍裡的窯姐也給不了,他覺得自已是病了。

郭強大鬧一場後,逄家也處置了他一頓,但逄開依舊無法釋懷。

這都過了兩個月了,他想著事情應該平靜了,就安排閒漢去打聽。想著,自已出點錢,讓郭強把靈兒賣給自已。

他都想好了,再購置個小宅子,把靈兒養將起來。

“郭強死了。”逄開聽閒漢小弟這麼說,心裡沒有任何愧疚,只有些竊喜和期待,這樣錢都省下了,也不會有人阻止了。

天氣已經轉冷,茅草屋子開始變的淒涼起來。

靈兒抱著菜刀,兩頰凹陷的她嘴角還帶著笑。因為門口的柿子樹長的不錯,破爛的被子上還有郭強的味道,甚至她夜裡彷彿還能聽見郭強呼嚕嚕的打鼾聲。

菜刀不單單是切菜用的,還能防身。

郭強死後沒多久,總是隔三差五的有光棍流氓來騷擾靈兒,他們也想佔了她。有些醉漢汙言穢語的說:“你都被多少人睡了?老子不嫌棄你不錯了。”

靈兒慢慢的知道了這些話語的骯髒,但她不爭辯,就是拿著菜刀,惡狠狠的盯著來人,眼中散發著野獸的光芒。

這是她從山裡的那些野獸身上學來的。

我不動,就這麼盯著,只要你靠近,我就撲上去。

終歸是保證了自已的安全。

逄開帶著三五閒漢登門的時候,靈兒沒有這麼盯著他,她實在做不到這麼沉靜。

憤怒至極的靈兒第一時間揚起手裡的菜刀撲了上去。

砍傷了一個閒漢後,靈兒被五花大綁的裝上了驢車。逄開看著又回到骨瘦如柴狀態的靈兒,想著怎麼把她調教聽話,趾高氣昂的大手一揮,直奔自已新購置的小宅院裡。

他才不顧靈兒的哭喊,更不想知道她為啥一直喊“柿子”。

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在面對死亡的時候,都有向生本能。

靈兒是人,是一個沒有受過任何教育和三從四德規範的年輕女人。

她終究還是認命了,折騰了七八天,還是接受了手腳上的枷鎖和逄開的好言相勸。

她開始好好吃飯,好好收拾,依舊像收拾她和郭強的那個茅草屋一樣。

藥谷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很愛說話。

那時候的藥谷已經小有名氣,那時候她已經不叫靈兒,大家開始叫她靈嫂子。那些散漢為了討好逄開,整天圍著靈兒喊靈嫂子。

即便,靈兒對他們的厭惡毫不掩飾。

逄開即使一直還沒得過靈兒的認可,一直還沒有機會再體驗一次那種酣暢淋漓的快感,他知道只是時間的問題,他等的起。

靈嫂子和週二姐偶然相識,周家二姐在宮裡當值的時候,有機會會出來見見藥谷,就這麼偶然的機會和靈嫂子碰面了。

兩個女子像是久違的朋友,在靈嫂子住進這個院子的第二個月,她們成了朋友。

聽週二姐說認識藥谷,又聽其他人講藥谷是能起死回生的神仙,靈嫂子哀求週二姐帶藥谷見見。

“我把他種成了樹,他還能活的。”靈嫂子一遍一遍的給藥谷強調,前面的工作她做的很好,就是要把“柿子”變成郭強,得藥谷用仙法。

為了這個事她做什麼都願意,她還說男人喜歡睡自已,如果藥谷能把“柿子”變成郭強,她願意讓藥谷睡個夠。

藥谷眼中的憐憫毫不掩飾,即使現在她眼中的純淨已經不見,可藥谷還是能看到那時候透亮的她。

他實在不忍心告訴滿是期待的靈嫂子,人死不能復生,只能硬著頭皮笑笑。

這給了靈嫂子無限的期待和活下去的動力。

她努力的把自已養的胖胖的,每次託著胸前鼓囊囊的她都開心的笑,她知道郭強喜歡。

也不知道哪裡傳出去的風聲,逄開最近特別煩躁。

他聽說靈嫂子從東京請來一個道長,道長有仙法,他們在謀劃什麼讓郭強起死回生事。

靈嫂子每隔幾天都是要回茅草屋一趟的,她期待著她的柿子樹能有天長大、開花結果。

寒冬終於過去,天氣開始漸暖,靈嫂子收拾了好多東西,背了包袱要回去看看。

逄開也終於又得手了一次,雖然卑鄙了些,他總是要得到點好處的。灌了靈嫂子不少的酒,才酣暢淋漓的一次。

靈嫂子再沒有掙扎,就那麼咬著嘴唇一動不動。即便如此,逄開心滿意足了。

這也讓逄開對靈嫂子的看管鬆懈了不少,他認為自已有足夠的魅力和時間能換來靈嫂子的敞開心扉。

邁著輕盈的步伐,靈嫂子嘴裡哼著郭強教給她的小曲,二三十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入眼的倒地的一棵枯乾和四散零落的枝丫。

靈嫂子呆住了,眼前散亂的狼藉,像極了她的一生。被刀斧劈砍的七零八落,不成形狀。

眼前金星閃爍,一口鮮血噴出去老遠。

她彷彿又看到那個河邊的那個場景,那四散飄落的郭強和空中游蕩著她撕心裂肺的叫喊。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鬼差日常生活

文歲

神秘的579局

太極以上

多金王爺竟要入贅

憶蘇州

歌宇的雙向暗戀

槐枯杳

城王妃來自中國

悠悠雨季

簡單學生

萬里長城的葉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