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逼仄的小巷子,蘇喻才發現唐代的繁華不是現世界能夠認知到的。

小巷兩邊是破舊而古樸的長滿青苔的臨近平民院落的院牆,有些院牆上還鋪陳著密密麻麻綠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狹長的陰影下,似乎將這夏季洛陽的悶熱掃蕩走了一些,有了些許清涼的感覺。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地鋪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顏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洛陽城晚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蘇喻隨意在繁鬧的大街上走著,腳下一片輕盈。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橫出的飛簷,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盛唐民眾對於決決盛世的自得其樂。

“當真是和書上一樣,卻又更盛。”蘇喻心裡嘀咕著。

剛開始還一臉淡定,到後面越走越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山裡娃,這邊看到糕點“哇”一聲,那邊看到絲綢“哇”一聲,導致江眠一度認為蘇喻的腦子被傷到了,變傻了,一直用憐憫又心疼的眼神看著蘇喻,想著以後要好好攢點錢給蘇喻好好看看腦子。

蘇喻自然不知道江眠一直在想給自已看看腦子這件事,還在一個勁的東逛逛西逛逛。洛陽的景觀只在書中看過,如今卻近在咫尺觸手可及,讓人怎能不激動。熱風拂面,行走在唐人間,蘇喻體味著這盛唐洛陽的繁華喧囂,心裡嘆氣:“洛陽,也算是是當時的世界名城,絲綢之路的東端,是中國歷史上建都時間最長的城市。但是,這座名城又無數次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兩軍對壘的戰場。宏偉的宮殿,繁華的市區,幾度化為丘墟,又幾度繁盛。唉,真可惜啊。”

“你準備去入朝為官嗎?”

“自然,家中父母皆同意此舉。”

“也好,女子為官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把握機會,暫且不論如今女子稱帝是千年一遇,能否長久允許女子為官也為迷惘。”

……

蘇喻聽著身邊兩位身著綢緞的不知哪家的小姐討論的話語,陷入沉思。而後豁然開朗,“武則天,是武周。”這一聲差點給旁邊的江眠原地送離人間,“這皇上的名諱無論何時都是不能直接在大街上喚出來的,這是大不敬啊。”急的江眠直接上手捂住了蘇喻的嘴,一邊還對著街上被那一聲吸引注目的行人解釋道,“聽錯了聽錯了各位,我們懂什麼,我們就是小乞丐,啥都不知。有疾……對,有疾故而亂言。哈哈哈……”而後見行人聽此作罷散開,重重鬆了口氣。

此時沒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妥的蘇喻在腦子裡瘋狂回憶學過的知識。

武則天創立的盛世被稱為“政啟開元,治宏貞觀”。武則天(624年-705年)當了15年的皇帝。武則天是唐朝至武周時期的政治家,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正統女皇帝,天授元年(690年),武則天稱帝,改國號為周,定都洛陽,稱“神都”,建立武周。她67歲才繼位,僅僅執政15年卻完成了無數的偉業。她四勝吐蓄,收復安西四鎮,穩定了邊疆,首開五舉,提拔寒門,開啟盛唐之音的前奏。

她讓女官也參與朝政,還為全天下的母親爭取到了尊嚴。

武則天確有治國之才,容人之量,識人之志,還有用人之才,跨越時光。

回憶完這些,蘇喻心中有了底,此刻才回過神來看向臉都氣成包子了的江眠,輕笑一聲,摸了摸江眠的頭,“不用怕,沒事的,剛剛就是一下子胡言亂語了,讓你擔憂了。”隨後想到了什麼,拍了拍自已的胸脯,保證,“走,之前和我受了不少苦吧,現在我一定保護你,帶你吃好,喝好,睡好。”江眠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不理解為什麼蘇喻被打了一頓後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雖然也是對自已很好,但是卻沒有這股上進的勁,“或許是被打了一頓,打的太兇了開始要奮發圖強變強了?還是腦子打出問題了開始胡思亂想了?沒事,只要她還是蘇喻就行,大不了多去乞討賣唱,照樣能養活我們兩個。”江眠像是下定了決心,眼神堅定。

逛了這麼久,原本穿過來就是下午,現在更是開始入夜了,江眠帶著蘇喻來到一個破廟裡,破廟內牆壁空空,月光從頂部斜射入內,牆角處蛛網層疊,腳下塵土堆積,每走一步,都會揚起層層塵埃,伴隨著潮溼與黴味鑽入口鼻,讓蘇喻忍不住眉角緊收。果然,不管在哪個年代,身份卑微,沒錢沒勢的底層永遠都在頑強的努力生存下去。唐代大街上再怎麼繁華,乞丐晚上照樣得回破廟休憩;唐代制度再怎麼開明,乞丐也只能先求生存再言其他;唐代再怎麼強大,乞丐永遠被人欺辱嫌棄……

蘇喻和江眠用破布稍微將灰塵打掃了一下,空出一塊較為乾淨的地方鋪上稻草,捯飭捯飭便開始休息了,這一夜蘇喻睡得不算踏實,一整個晚上腦子就和放幻燈片一樣一直在捋這一天的遭遇。姑且摸清了現在的朝代背景,這個朝代相對於穿越新手來講還算友好,因為制度夠寬,本身女子在古代不佔優勢,但放在女帝統治背景下,直接將可行的道路拓寬了兩三倍。現在的身份是個乞丐,底層的不能再底層的小人物,那上升空間也很大,只是沒有錢的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資金是一個大問題。人際關係方面好像就只有一個共患難的朋友,江眠。父母的話,原身應該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再別的也沒有了。也是,乞丐能有什麼人際關係。這倒也算是好事,不用像電視劇裡那樣上演一出出勾心鬥角的戲碼,不用提防身邊人倒也省去不少力氣。蘇喻思索片刻便開始考慮之後的出路了,總不能一輩子當乞丐吧,好手好腳的總能摸到出路。店面鋪子當然想都不用想不可能,自已只是個乞丐,要有能開店鋪的錢,現在也不會睡在破廟裡了;做些吃食營生,吃食要原料,原料要錢買,又被困在斷掉的資金鍊裡了;做些古代沒有的東西,一定能大賣,但是這是歷史,如果真的因為自已一些自以為小小的改動而改變了歷史軌跡,引起蝴蝶效應那就完了……想著想著,蘇喻便睡了過去,大抵是穿越一波三折太累了,又或是思量太多,蘇喻這一覺睡得很沉。

夜幕低垂,蒼茫大地上的濃霧漸漸散去,蒼穹上沉浮的遊雲變得愈發稀薄,一彎新月探出頭來,猶如一盞閃耀的孤燈,灑落滿地的清輝,低矮的山崗上被映照得一片明亮,墳塋殘碑猶如覆霜蓋雪,顯得清晰可辨。

夏天的天亮的格外早,古人的早起耕作的時間也很早,這導致蘇喻起床時有些起床氣,哼哼唧唧半天才收拾自已,但是由於一直受高中早操的剝削,蘇喻早起卻很精神。江眠早就收拾好在旁邊等著了,作為“原著民”乞丐她倒是沒那麼多講究,越髒討要得到的越多。蘇喻看著灰頭土臉的江眠沒由來的心疼,估計是原身在心疼江眠吧。收拾完後蘇喻便和江眠商量了一下,蘇喻本來打算兩人一起去田間山頭收集不要的麥秸和藤條,加工一番必能賣出好價錢,但是江眠卻選擇自已去乞討,倒不是因為她不想,而是這個辦法不能直接得到回報,這對於乞丐來說,就意味著一天都要餓肚子,因為她們根本沒有多餘的積蓄,哪怕只要維持一天。蘇喻點點頭同意了江眠的提議,同時懊惱自已為什麼不能考慮全面一點,萬一江眠也沒有想到這一個弊端,那兩個人豈不是要餓著度過一天。可是蘇喻不知道的是,江眠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因為生活的打磨和經驗的教訓一直會提醒著她。

於是,她們兩個人便開始分頭行動了,江眠那邊倒不用擔心,那是她賴以生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早已經習慣了。倒是蘇喻這邊,她先是找了個看起來鬱鬱蔥蔥的山頭,上去一看卻什麼有用的都沒找到,正當她一籌莫展站在山腳下迷茫的時候,幾個樵夫從身邊經過,樵夫看著蘇喻一個小姑娘在山腳下站著還一臉茫然以為她遇到什麼困難了,便主動上前詢問,“姑娘可是遇到麻煩了?”蘇喻看了眼樵夫身上扛著的木材反應了過來,看著樵夫真誠發問,“你們知道哪座山頭有可以編制東西的麥秸和藤條嘛?”樵夫一聽就是這事,都笑了起來,“姑娘,你來錯嘍,這山頭是砍柴的,藤條雜草一類的早被我們要上山的砍掉了,麥秸要去那邊的田頭裡找,看看有沒有剩下不要的,你去前邊的那兩個山頭找,那邊多,就是雜草也深你一小姑娘獨自前去怕是不安全。”蘇喻聽到前面有自已要得東西一臉開心,一邊和樵夫道謝一邊向山頭跑去。果然,這邊雜草和藤條都有,就是沒有人來過,這也意味著不知道有沒有危險,樵夫的提醒蘇喻自然是不敢忘,在山腰找了足夠的麥秸和藤條便回了破廟。

一天下來,蘇喻和江眠都又累又餓,還好有江眠兜著底,帶回來幾個包子,不然蘇喻是真的感覺自已要被餓死了。但是今天收穫頗豐,兩人啃著包子相視一笑,彼此的眼裡都閃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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