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弟子同往日般勞作,除了紫仙兒等人未走動之外並無異處,如此看來,溫光果然只困了紫仙兒等人。

元授予莞兒一個眼神後,莞兒即刻飛離長春山,他則被三個人抬向山頂。

細雨如煙,雖不打人,兩三步路子卻也能溼透衣衫,一人開道,兩人抬屍,林色暗沉,路上的石板也灰濛濛的,長春峰眾弟子分站路旁靜默無言,勁風吹過,雨聲叮鈴,崖舍前燈光昏黃了無生氣。

水滴墜落到石板上啪嗒出聲,溫光靜默注視著地上的屍體。

三人遞給溫光一張字條,溫光看過字條後,原以為他會問些事情,沒想到隻字未提,只是找人安排了三人住宿。

三人住到弟子門中的舍內,距離峰頂不算太遠。

溫光手心裡攥著字條,他退下旁人,隨後抱起屍首朝著玉臺走去……

不久後,一座新墳矗立在雨夜中藤路旁。

……

顧不得身上泥濘,元敲了敲陣法,軒轅青青毫無反應,這陣法已被玉臺加固了一月,饒是吃飽了靈力的寒霜也刺不出一絲裂紋。

望著軒轅青青眼角的淚痕,元心中急躁漸成哀傷,細細想來,自從祠堂回來以後,軒轅青青開朗的性情也漸變得清冷,許是她將承諾把自已壓得太重?又許是她被情感所累?如此妖仙,本該逍遙一世,如今卻困於這小小陣法之中,元內裡難受,雙腿失了氣力撲通一聲跌倒在地,雨水順著他雙頰簌簌流下。

“小元?你怎麼丟下我?我可是答應了你的雙親,你怎麼如此狠心如此愚笨?你當真以為人人都是世俗的玩意兒?你可知這裡面又有什麼?”

不知何時軒轅青青醒了過來,她看見了跪地的元,她舉著腕間那泓秋水憤怒質問著。

風雨湮滅了聲音,在這夜裡如同泥牛入海。

“對不起,青青姐姐,我……”

元張著嘴巴揪著心口,他艱難地吐字,背上好似壓有一塊千斤巨石。

“我以為你死了……”

軒轅青青猩紅的眸子裡似乎恢復了些神智,她閉眼,清淚和著血絲流下,陣法光暈升起,將靈力淨化,軒轅青青又虛弱了幾分,她亦無力跌坐在地。

四目相對,二人竟有些懂了對方心思,只是軒轅青青卻搖頭嘆息。

陣法威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似有一雙無形的手瘋狂地撕扯著軒轅青青身體中的靈氣,縛靈陣形成時有一封字訣,其內人若靈力低於此陣,術法則使不出半招,方才軒轅青青動情洩露了靈力,平衡打破,照此般,今晚怕是性命也難保了。

“要不是縛靈陣化了些紅靈,我倒還見不得你了,只是……無法再答應你一同去看翠雲竹海了。”

軒轅青青悽然一笑,她已無力抵抗。

陣法突然間變得猩紅,軒轅青青本就靈力磅礴,這法陣瞬間吸收的靈力太多,它一時間竟也轉化不過來了,情急之下元又照著吐納靈氣的法子吸起陣法靈力來。

誰知,誤打誤撞之下陣法竟漸漸薄弱,紅靈也漸褪去,元持寒霜趁機一刀破陣!

陣法崩碎,而軒轅青青由於被抽離大量靈力精神上也輕鬆不少,眼見陣法消散,她顧不得許多,瞬息飛出將元擁入懷中。

雨水順著裙襬流下匯聚到玉湖裡,本覺得不妥,但在這冰涼的雨夜裡元不願離開軒轅青青溫暖的擁抱。

“青青姐姐,那日我只是怕連累你,卻不想終究還是……”

“不怨你,大抵是我不小心吸了離體的紅靈,你沒事就好,只是現在你我都逃不脫這東西了。”

“不礙事,我旅途中認識了一位神醫,她可治此頑疾,待此間事了,我帶你去尋她。”

“嗯,你?”

軒轅青青一時詫異,二人相擁,她竟發現元體內無半點雜靈。

元心思回了上來,道:“我們先離開此地吧?”

“嗯。”

……

呢喃似風在低語,吹散了雨夜的寒涼。

二人離開玉臺,在離山的小路上元找出先前藏好的木匣,隨後又找了間無人的破舊房舍二人才歇了腳。

找了些水洗漱完畢,軒轅青青開啟木匣,冰涼的氣息瀰漫,將天雪冰蝶裙換上,整個人便冷靜了下來,紅靈帶來的苦楚竟也減輕了幾分,輕撫著肩頭的藍蝶,嘴角間不由得露出笑意。

元正想為軒轅青青療愈,此時進門卻見軒轅青青撫蝶而笑,靈光灑落,玉人生輝,他痴痴看了半晌,正是非花非霧,春風十里獨步,伊人抬頭,眼波盈盈,一眸春水照人寒。

倒無半分尷尬也無半分生分,二人相視柔笑。

“我…我知道些治療的法子,青青姐姐你準備好了嗎?”

軒轅青青自是信他的,她點了點頭。

二人找了些乾草鋪到角落裡,盤腿對坐其上,雙掌相接,此刻由元將軒轅青青體內感染的靈力盡數吸取便可,期間軒轅青青只需穩住心神將紅靈主動推出。

但由於體質不同,若元一旦控制不住將靈力過分吸收,軒轅青青則會無法維持生命,而紅靈頑固,一旦甦醒常與正常靈力混雜互生,抽不盡靈力則無法根除,這也是元、莉兒等與軒轅青青不同之處。

元體質特殊,莉兒等人生於藤木,即便靈力耗盡悉數補回即可,但尋常人一旦抽竭靈力則會傷及根本,無法生還,這也是紅靈病難治的根本原因,一旦身中紅靈,就需靠自身壓制,壓制到一定程度時紅靈增長,心緒之負面則無限擴張,失神失心進而感染其他常人。

自紅靈病被發現以來其實有很多對症之法,若尋常靈力為正面,則紅靈為負面,因此二者相生,用之無二,若得手段可使紅靈轉為常靈則除此病不難。

但自古以來,紅靈詭異除之不盡,諸多醫士前赴後繼,白蓮霞亦是其中之一。好在後人發現,以元此類體質之人引導患者紅靈入體消化,循序往之可抑制紅靈,但有此類體質之人極少,靈木千萬年化人卻又有多少?因此得患紅靈者大多引得城池崩潰屍氣漫天,方圓千里靈氣不再。

元一邊吸收一邊注靈入寒霜,他按軒轅劍法援字訣御刃成陣護住二人,一來抵消了紅靈消耗,二來可防意外發生。

靈氣消耗極快,應到軒軒青青靈氣所剩無幾,元趕緊停止吸靈,雙掌分離,軒轅青青癱軟在地。

“小元,我…我動不了了。”

元將軒轅青青扶起坐好,她渾身綿軟氣息粗重,想必負擔極大。

“青青姐姐,你感覺如何?”

“我體內紅靈所剩無幾,但我怕是……”

“無妨,有我在。”

軒轅青青靈力幾近枯竭,她忽地渾身發抖,緊抱雙臂蜷縮著身子倒在草堆裡。

“小元,我…我好…冷。”

軒轅青青牙冠打顫,元不覺心中一緊,趕緊尋了些木頭生了火,哪知這破屋四處漏風熱量無法聚集,看著草堆裡發抖的軒轅青青,元胸口發賭,顧不了許多,他走過去將她緊緊攬在懷中,催起靈力運起心法,時至軒轅劍心法二重注重溫體養魄,身體自然生熱,元懷抱溫暖這才使得軒轅青青好受不少。

破屋外狂風大作,屋內火光搖曳,二人就此般緊密相擁過了一夜。

“你可不要再獨自離去。”

霧濛濛的光照亮軒轅青青垂肩的髮絲,一晚過去她恢復不少,天雪冰蝶裙的寒氣也侵不得了。

元看著她的眼睛,溫和道:“姐姐放心,元以後不再會不告而別。”

軒轅青青摸著腕間鐲子欲言又止。

“青青姐姐,如今你缺乏靈力,我怕峰上狀況多變,不如你先留在此處等艮嶽大哥前來,等莞兒姐姐接應到師父後你再隨師父前來助我,如何?”

元說完,軒轅青青只是轉過頭去,一時不解,待走近,只見軒轅青青緊抿雙唇眼眶紅潤。

元不得已,只是留她在此也不放心,帶她在身邊也不放心,見得她如此,也明白又傷了她的心。

“我如此修為,若是…若是……”

軒轅青青抹了抹嗓音,道:“木頭腦袋,我只是靈力不夠,修為卻是不低的,我這裡有隱匿之法,我來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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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陽光透過林間生出陣陣草木香,涼風掠過一粗獷漢子的肩膀。

“咦?奇怪了,青青和那臭小子呢?他叫啥來著?莞兒那小妮子不會騙我吧?這咋沒人啊?嗨呀!不管了!”

艮嶽踢了火堆一腳,看了看地上的一堆乾草,滿臉疑惑,他甩了甩腦袋徑直踏上大路朝長春峰上而去……

“你是誰?不許你擅闖山門!”

小夕嘟囔著嘴,氣鼓鼓地衝著艮嶽喊道。

“喲呵~小娃娃!”艮嶽一把抱起小夕,又捏了捏她圓圓的小臉蛋。

“你快放開我!不然我叫大師兄打爛你的屁股!”小夕一通掙扎,哪裡掙的開?

哎喲!混亂間艮嶽手臂吃痛連忙放下了小夕,得此機會,小夕立馬轉身躲到了一老者身後。

小夕抹了一把口水,‘惡狠狠’的看著艮嶽道:“大師兄,就是他,他擅闖山門還欺負我!”

艮嶽聞言跳腳道:“嘿!你個破娃子,老子是來助你們的,你不認識老子也認識老大黑風虎吧?”

老者拉回小夕,恭敬道:“前輩可是艮嶽師兄?”

“哼!老子正是!”艮嶽得意地看了看小夕。

小夕聞言,眼神慌亂,立馬跑進了屋子鎖上了門。

老者道:“小夕不懂事,師兄莫怪,眼下還請師兄隨我來。”

艮嶽看了看老者,詫異道:“咦?你們咋如此自由?溫老頭子沒把你們綁起來?”

老者道:“師兄說笑了,我們皆修修身養性的功法,哪裡有本事胡鬧,紅蛛們都在峰下駐守,現在峰上僅有溫光大爺一個。”

“你還叫他大爺?我去你大爺的!”

“事雖如此,我總覺不是溫光大爺本意,所以還是願意叫幾聲的。”

“你這傢伙,一把年紀了,一套一套的,我去你大爺的吧!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

二人談話雖粗獷了些,腳力卻是不低的,不多時已來到一處竹舍。

老者請出三人恭敬道:“三位山君,這位是艮嶽,領主手下武將。”

三人拱手:“艮兄!”

艮嶽拱手還禮,道:“你們三個竟願意插手?”

“我們也依附長春山脈,若是靈氣枯死,皮之不存毛將附焉?”

“那好,竟然如此,跟老子上峰去吧!”

“軒轅青青可救出?”

“大可不必擔心,她已不在峰頂。”

四人一番商議後,撇下老者徑直前往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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