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西河（上）
火德宮前殿內燈火亮如白晝。夫餘進到殿內，只見中長靈坐在王座上正看著一張圖。座下，大將軍公叔痤正扶手站立。
夫餘向公叔痤打恭作揖。公叔痤擺手示意，要他聲音小點，不要打擾到中長靈。
二人在殿中等待了半晌，聽中長靈說道：“夫餘將軍還沒來嗎？”
夫餘俯身道：“夫餘在此已等候聖恭多時。”
中長靈抬頭一看，笑著說道：“夫餘將軍來多久了？寡人光顧著看地圖了，沒聽到你進來。”
夫餘問道：“王上深夜召喚末將，肯定有要事。”
中長靈道：“是啊！來人把這張地圖給夫餘將軍觀看。”
宦侍從中長靈手中接過地圖，交在了夫餘手上。夫餘開啟一看，上面寫著《河西輿圖》。
夫餘又仔細看了下，只見圖上無鉅細地繪製著河西地區的山川、河道以及城鎮村莊的分佈。特別是在河西“風陵渡”這個地方，畫著一個紅圈。
中長靈說道：“河西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一百餘年前，中衛獻公從西山國手中搶到了河西之地。光看地圖，就能看到河西險峻，此地真是易守難攻啊！並且河西八城盡享沃土之利，土地極為肥沃。這塊地方實乃上天賜予中長國的禮物！”
夫餘和公叔痤交手稱是。聽中長靈又說道：“近日探子來報，西山國又對河西之地蠢蠢欲動。西山國這幫人，我看就是與獸人混交的出來的。一個個如狼似虎，不知耕地農桑，只知道天天打仗！”
此時，公叔痤上前說道：“王上，我剛才就說：河西佔據地利，我們只要在河西八城之外，圍繞著風陵渡口，修建數座防禦土堡。西河國士兵攻過來，則據堡而守。各個土堡之間以烽煙為號，互為應援。如此，河西地區必有萬世不易的基礎。”
中長靈沉思了片刻，向夫餘問道：“夫餘將軍，你如何看？”
夫餘又開啟了地圖，說道：“王上，河西自古就是天險固地，我國據守此處已歷經一百餘年。用兵在攻不在守，防守永遠無法取得勝利。與其修築土堡，不如在此地讓士兵多加操練，以備各種不測變化。”
公叔痤不禁怒道：“小子，你當將軍才幾年。我行軍打仗三十餘年了，我與西山國征戰河西的時候，你在哪裡？”
夫餘走到王座前向中長靈拱手道：“王上，將河西八城每城都修建數個土堡，則是四、五十個土堡。動用民夫數萬，耗費財產豈止千萬？大興土木，勞役百姓去修建這些土堡，如果西山國軍隊繞過這條防線，直奔河東，豈不是竹籃打水！”
“放屁！”公叔痤喝道：“西山是虎狼之國，鐵鷹銳士衝鋒起來即便你們朱雀武卒也很難防禦。河西之地一馬平川，不修建土堡豈不是將河西之地拱手相讓！你居心何在？”
中長靈看著二人爭論未曾發話，眼見快要爭吵起來，打斷道：“二位將軍不要再說了！西山國儘管貧窮，但民風強悍，實乃山東六國的心腹大患。修！土堡一定要修！把西河郡建成華夏最為險峻的地方，讓西山國士兵有去無回。”
夫餘冷冷地道：“國家的強盛在於道德，而不在於天險。之前的桀王，左臨黃河、濟水，右依泰山、華山，伊闕山在南邊，羊腸坂在北面。前朝殷紂王的國家，左邊有孟門山，右邊有太行山，常山在北邊，黃河護衛著南面，但他們大興土木，搜刮民脂民膏，導致人亡政息。難道這些天險不比河西更為險峻？
如果百姓同心同德，則上下齊心協力，天下就會統一！如果百姓離心離德，恐怕一個不起眼的百姓都會要了君王的命！”
夫餘說完這些話，前殿內無人敢發出任何聲響。
公叔痤指著夫餘，盛怒之下以至無法說話。只見中長靈面色冷峻，看著夫餘說道：“好！下令即日起在風陵渡修建土堡！”
大約過了三、四個月，中長靈得知西河郡的土堡即將完工，於是便下旨要親赴視察，監令完工。
出發時，近衛於野問道：“王上，此次出巡是否帶上前將軍夫餘他們？”
中長靈說道：“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不帶！讓他好好去訓練朱雀武卒吧！”於野從懷中拿出一個錦囊，說：“今日青陽進宮，讓把這個錦囊交給王上。說是王上巡察時，務必要隨身攜帶。”
中長靈拿過來，心裡想：這是什麼？他們道士就是奇奇怪怪，出門還要戴個錦囊？
日出西河，中長靈站在河東的土堡前，看這土堡高約三丈，四面懸絕難以攀爬，頂上以巨石圍成防禦工事。中長靈不禁誇讚道：“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把這土堡建起來，真是不容易啊。中長國能有公叔將軍，真是國家之福！”
公叔痤拱手道：“王上謬讚，末將實不敢受。若不是王上堅持要建造這些土堡，恐怕難有今日這條固若金湯的防線。”
中長靈嘆道：“夫餘將軍還是太年輕，還須多加歷練。”
二人說著便向土堡上走去，看見勞役們面朝黃土背朝天，一步一步推著黃土、木材往土堡上艱難前行。
邊走邊呼喊著號子，中長靈和隨從們聽見勞役們高亢地唱著：“伐木於阪，釃酒有衍。籩豆有踐，兄弟無遠。民之失德，乾餱以愆……”
中長靈往前走去，看到一個小孩似的勞役坐在地上，便過去問道：“你為何坐在地上？”
那人說道：“我的腿上起了個瘡，實在是搬不動木頭了，坐在地上歇息一會。”
中長靈聽這人說話童聲未泯，便問道：“你叫什麼？今年多少歲數？”
“嗐，母親起得名字不好聽，別人都叫我狗子。今年虛活了十一歲了。”那個小孩子學著大人語氣說。
“什麼？”中長靈驚道：“十一歲的孩子，就來充當勞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