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儺戲（上）

安邑城的國使驛傳內住著兩位客人，一位是子夷、子真的弟弟子煌，另一位是東海國的國使——盧令。

二人正在國使驛傳的客房內攀談著，忽然聽見門外的聲音傳來：“東海國使接旨……”他們趕忙開啟房門，見一位宦侍手提聖旨站在門外，二人便俯身作揖。

“火德昌盛，朱雀星應。明日酉時，著召東海國使子煌、盧令覲見。特設國宴款待，共進水陸之珍。後賞儺戲《點鬼兵》，以添兩國之情。宣旨……”

宣旨完畢，宦侍從懷裡又拿出一張錦帛，向子煌說道：“這是國母給您的家書，您要收好了。國母說可別碰到火燭，這錦帛一遇火就著了。”子煌上前將家書捧在手中。

翌日酉時，子煌、盧令二人僱了輛馬車，驅車進入火德宮內。只見二人穿著國使長袍，見那長袍上衣下裳，窄袖蔽膝，紫色衣裳上紋著東海國的象徵——雙魚碧海紋。

氣勢恢宏的火德宮，為了準備國宴，四處裝點著宮燈與旗幟。二人站在大殿前，不一會只見一人走過來，說道：“我乃朱雀前軍主簿青陽，二位國使這邊請。”

二人作揖後，跟著青陽往宮內深處走。盧令心裡奇怪：通常國宴接待不應是由國禮司或者內務部嗎？中長國為什麼派一個軍中主簿來接待？

未曾多想，二人跟隨青陽穿過層層宮門，走到了火德宮北的“天一園”，乃是火德宮的後花園。

盧令問道：“這名字甚是有趣，為何要叫‘天一’？”

青陽道：“這個說來話長。自從中長王上設火德宮以來，宮中總是走水。於是中長王上把我們師兄弟三人喚到宮中，我們給火德宮看了看風水。發現火德宮本就火多，地勢還是南高北低，火勢就更旺了，於是就把北邊的後花園改名為‘天一園’了。”

盧令明白道：“哦。正所謂‘天一生水’，是用水來剋制火旺嗎？”

青陽道：“正是！”

盧令笑了笑，問道：“不知主薄大人還會看風水？真是博才多學啊！”

青陽大笑道：“我們三人原本是雲夢山的道士，看風水只是一件小事。”

盧令心中更加疑惑：這中長國真有意思，道士作了軍中主薄？還來接待國使？

三人走到園子中央，只見擺著十數案宴席，宴席前還有一座戲臺已經搭好。

“大姐，二姐！”只聽子煌喊道，三兩步跑到了前面。原來中長靈、子夷及子真早已在此等候。

姐弟三人抱在一起，子真說道：“十年沒見了，你都長成大人了，子煌。”子夷眼泛著淚光說道：“弟弟，這十年你在東海國過得怎麼樣？”

子煌緊緊拉著二人的手，說：“姐姐，這些年我學習騎馬、射箭，也學習了武藝，看我是不是比之前更強壯了。”

三人多年沒見，一見面竟止不住地說起來。盧令看到中長靈一人坐在主座上默默不語，於是走過來悄悄拉了拉子煌的袖子，湊到耳邊說：“世子，中長王上在那邊，我們先行參拜吧。”

只見二人走到主座前，向中長靈三作深揖，恭敬地說道：“東海國使拜見中長王上，祝王上萬福金安。”說罷，盧令提過一個漆盒說道：“東海國王上無鉤鐮特備上東海夜明珠一枚，願中長王上福壽安康。”

中長靈從主座上走過來，拉住二人的手說道：“二位尊使，不畏風塵，遠道而來。快過來入席！”說著便將二人帶到各自的席案上。

見眾人已落席，青陽喊道：“開宴！”

宦侍們便將各色菜餚逐個端上席來，而宮女們在席旁為眾人更碟換盞，打著酒水。

中長靈說道：“寡人知曉東海國依山靠海，逐海而居。國人愛食海味，今日特命內務部準備了各色魚生、蝦貝以供二位尊使饗用。”

“子煌，說起輩分，你是寡人的內弟，今天可要供盧令國使盡享口福啊！”

子煌起身，端起酒爵向著盧令敬了一樽，說道：“感謝國使不遠千里，護送我來中長國，以致今日能見到姐姐、姐夫。”

子煌又向中長靈、子夷等一一敬酒。之後子煌站在宴席中間，向眾人說道：“感謝今日到來了的各位親朋、大臣，我們遠來自東海國，在此想為各位獻詩一首。”

只聽得子煌悠悠地唱到：

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

葛屨五兩，冠緌雙止。魯道有蕩，齊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從止？

唱完後，中長靈起身提起酒樽，大聲說道：“很好！我這個內弟長大了！來！諸位向盧令國使敬一樽，以祝兩國友誼萬世長久！”

子煌喝完就坐到子夷和子真中間，姐弟間繼續敘舊了。公子昂從席上走了提著酒壺，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尊使、尊使。來，喝上一樽。”自已先自飲了一樽。

盧令於是起身一飲而盡，公子昂微醺地說道：“我當初作為質子在中行國也被質押了十年，所以今天看到子煌如同看到當年的我。這次你們不在我中長國多住幾天嗎？”

盧令面色一變，又笑著說：“公子這話就不對了，東海國本來就是子煌的祖國啊。你看子煌這些年，在東海國成長的多好啊！”

公子昂也應和道：“喲，我失言了！怪我、怪我。確實！你看這子煌現在白白胖胖的，你們東海國飲食就是不錯啊！”說罷，便坐在盧令的席上，與盧令一樽對一樽地喝上了。

鼓聲隆隆，鑼鈸齊響。正在眾人酒酣之時，儺戲的樂器響起，只見扮演的鬼兵，一個個從臺後魚貫而出，分戰兩排。

公子昂向盧令問道：“東海國可有儺戲啊？”

盧令回答道：“儺戲是前中衛國的特色，其他國家不曾有。今日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公子昂提著酒樽，醉醺醺滴地說道：“哦，那我就給尊使講一講。今天這戲名叫《點鬼兵》。”

“講的是，兩百年前，西山國莊王的十三太子，騎馬到中衛國打獵，不慎打死當地惡霸‘攔路虎’。於是戴上面具，穿上戲服，躲在儺戲的隊伍裡躲避中衛國的追捕。後來，十三太子在中衛國行善修行，得道成仙，被封為了‘冥殿司馬’，負責掌管幽冥鬼兵。”

盧令邊喝著酒，邊聽公子昂說著，不停地說：“有趣，甚是有趣！”

忽地從臺後出來一位戲人，穿著金袍，揹著四面冥旗，臉上戴白色怒目面具，手拿一把銅環大砍刀——這便是十三太子。

唸白道：“少打傷人劍，常磨克已刀。萬物憑天理，私心眾人瞧！”說罷，在臺上連著三個凌空翻。只聽見席間眾人一片叫好。

又說道：“今日斬小鬼，災禍自然消。”說著，只見眾“鬼兵”押著一個“小鬼”上來。

十三太子背對著眾人，左手在面前一晃，口中噴出烈火灼燒著右手舉起的銀環大砍刀。

一轉身，便向小鬼的脖頸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