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佼人（上）

天子洛陽會盟後，中長靈一躍成為天下諸侯之首，一時風光無兩。

回到安邑，中長靈下令在前將軍府舉行慶功宴。一是慶賀大破中山，會盟天下。二是為子夷所生的王子百日慶生。

這日，前將軍府內張燈結綵，燈火輝煌。中長靈帶著子夷母子以及朝中的王公要官來到了前將軍府，一同赴宴。

宴席開始了。中長靈手一揮，樂師們抬了一列編鐘出來。這是洛陽會盟時，中野垣送給中長靈的賀禮。

中長靈手又一拍，樂師們敲著編鐘，奏著鼓樂。府中侍女忙端著盤碟，一道道菜餚在席間不停地穿梭。

中長靈說道：“我們中長國近些日子連逢喜事。頭一件乃是國家之事，夫餘將軍率領朱雀武卒橫掃中山，至此華夏之地再無獸人！”

說罷，提起了酒爵，大聲道：“來，群臣祝夫餘將軍凱旋歸來！”眾臣起身舉酒同賀。

中長靈飲了這一樽後，又說道：“第二件乃是寡人的家事，子夷王后誕下了中長國的王子。中長國從此有後了！”

眾臣們看向子夷，只見她懷中抱著一個睡著的嬰兒，面容甚是嬌俏可愛，便紛紛道賀。

但大臣們的祝賀聲似乎吵醒了嬰兒，在子夷的懷中又哭又鬧，隨行的宮女忙上前把孩子抱了過去。

“還有第三件事。”中長靈又喊道。眾臣端著酒爵，想著怎麼還有事情？

中長靈說：“傳旨，即日封夫餘為廣宗伯，享廣宗縣封地千頃。”說著，一位宦侍端著木盤走到夫餘身前，宣道：“廣宗伯，請領躬圭！”夫餘忙起身作揖，將玉躬圭拿在手裡。

子夷此時端著酒爵走了過來，看著夫餘的眼睛。但夫餘許久沒有說話，子夷便說道：“廣宗伯，祝你能為中長國更多樹功立業。”仰頭喝盡了爵中的酒，便回到了座中。

各位王公大臣也緊隨其後，陸續上前給夫餘作揖敬酒。

“哎呦！”中長靈突然大喊道。

“有刺客，保護王上！”中長靈身旁的內衛於野立刻叫道。

眾人見中長靈向於野擺了擺手。過了許久，捂著嘴說道：“飯裡有石子。”說著便從口裡吐出了一顆牙。

夫餘驚慌地看著中長靈，心想怎麼府上的飯裡還有石子？

“還有此事？”忽然一人從席上站起，眾人一看正是司寇——李悝。

李悝睜大了眼睛說道：“王上聖體被損，依《法經》應當嚴加查處，犯罪者應當判以絞首之刑。”

中長靈捂著嘴看著李悝，知道他是朝中的法家拂士，向來堅守法，毫不退讓。此時不勸阻，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便向李悝說道：“司寇，今日乃慶功大喜之日。作罷吧！”

李悝轉身一揖，堅定地說道：“不可！國家有法令，便應處處依法行事！”

慶功宴過後，前將軍府裡反而更加熱鬧了。李悝帶著差人每日到府內調查。從侍女到門侍，每個人都問了遍，誓要查出到底是誰崩了王上的牙。

這日，夫餘三人正在後花廳中撫琴。只見夫餘坐在琴前，揮舞指尖，五絃齊動，撫得正是一首《鳳求凰》。聽那曲子，高亢時如江河奔騰，低迴時如美人婉訴，似乎真的看到鳳凰相求的美景。

“伯爵大人！”一個聲音打斷了夫餘的彈奏。夫餘三人抬頭一看，原來是府中的賬房先生站在了案前。

“賬房先生，你有何事？”夫餘問道。

賬房先生站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半晌，只聽他怯怯耽耽地說：“大人，這些日子，司寇大人天天到府裡調查，弄得府裡雞犬不寧。”

夫餘笑道：“李悝乃是中長國的銅鏡，正是有了他，我國那些為非作歹的人才會無所遁形。如若府上有人犯法，我定會幫李大人將那個人繩之於法的。”

賬房先生聽到夫餘說的，從袖中拿出兩條書簡，顫顫巍巍地說：“大人，李悝大人一直認為是我……是我崩得王上的牙。今……今天，我要向你舉報，幹此事的是府上的皰夫——童僕。”

夫餘拿過書簡在案上翻開，賬房先生說道：“這條書簡記得是府中每日食材購買的錢數及數量。而我這幾天親自去集市上了解這些食材的賣價，記到了另外一條書簡上。”

夫餘開啟兩條書簡，仔細對照起來，看了一會說：“差價這麼大？”

賬房先生繼續說道：“是啊，這中間差價我計算了下，大約有五十一萬刀幣！”

微生吃驚地說道：“這麼多錢？師兄，我總說咱們前將軍府上伙食不行，我都餓瘦了。你始終不信，說要省吃儉用。沒想到居然是被人貪了錢！”

夫餘難以置信地問向賬房先生：“莫非是童僕負責府上每日食材的購買？”

“正是。之前府上的食材都是我親自去買，後來他說我買的食材不新鮮，他就自已拿著錢去買了。這次崩了王上牙的黍米在市集上賣三百刀幣一石，而他跟我說的卻是七百刀幣一石啊。”

夫餘皺眉說道：“童僕這人我知道，自幼無父無母，學得烹調的手藝，進到了府裡。平日除了做飯，也無嫖賭的嗜好，我常見他在廚院裡面抱著只肥貓，默不說話。府裡的口碑都說他是個老實人，他會把這麼多錢花在哪裡呢？”

賬房先生正要說，但似乎難以啟齒，又把話嚥了回去。

夫餘看他欲說還休的樣子，便說道：“你但說無妨，我們不會外傳。”

賬房先生嘆了口氣，說道：“唉，聽說童僕與府上的侍女小竹好上了，錢都給了小竹。”

夫餘沉思了片刻，說：“青陽，你去找來李悝大人，我們府中問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