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村間土路中的水氣被不斷蒸騰,扭曲了遠方人與物的形狀。一陣清風自遠處的山崗襲來,穿過樹葉的間隙,帶來了絲絲涼爽。

遠處,一書童打扮的少年撐著一把紙傘,費力地給前方頭戴方巾,身穿青色交領道袍,腳踩方頭鞋,一副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遮著太陽。那書生緩緩行進,面上鬍鬚上下顫動,似乎是與那書童說著些什麼。

柳樹下,王琅、王瑜兄弟二人處,王琅在經過片刻的思索過後,開口道:“弟,不是我想做什麼,是這世道想要我做什麼?我想安安穩穩地春種秋收,但總有強人想奪我土地。我又想像那說書先生口裡說的大俠一般,行俠仗義、殺富濟貧、快意恩仇,但轉念一想,爺爺、父母、兄弟還在我怎能幹得了此事。他日,我若惹上了那些我惹不得的人,恐怕禍及家裡。”

王瑜眼中的光芒伴隨著王琅的話語漸漸褪去,很顯然,兄弟二人的某些想法出奇的一致。

王琅繼續開口說道:“先生曾說‘大丈夫處世碌碌無為,與朽木腐草何異?’,而史書上也有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為何有人生來富貴,就像那黃扒皮,不事生產,但繼承他爹的家業,卻可以終日大魚大肉,外出時身穿錦緞,家僕十數人前呼後擁,好不快活;為何我等農家子,出身寒微,靠著雙手殷勤地勞作,卻要受人盤剝,一年到頭卻終究食不果腹?”

王瑜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家哥哥,他說的那些,似乎自已的這個小腦袋瓜從來都沒有意識到,更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見自家弟弟懵懂的狀態,王琅繼續說道:“果真就如夫子所說,公平是那些錦衣玉食的官人們給我等出身寒微之人編織的夢幻謊言。可是,我等農家子就該終日勞作,餓,不得其食;臥,不得其塌;病,不得其醫;冤,不得其訴。難道我們就不是大梁的子民?就活該任人欺凌、受人盤剝嗎?”

“當然不是!”王瑜猛地一拍地面,激起層層塵土,神情激奮地大聲道。

“既然如此,如果你我兄弟二人還想著安穩當著農家子,我們不但不能繼續幫助那些待我們如同子侄般的叔叔嬸子,更有一天如果咱家失去了爺爺和爹在村中的威望,我兄弟二人如遇強人是否還能守住咱自家的田地尚不可知。”

“我能守......”王瑜剛想反駁,但是仔細想想自家哥哥說起那苗嬸子、朱二叔身上發生的事,如果同樣發生在自已身上,自已憑著那三腳貓的功夫會不會像苗嬸子的男人一樣被人當場打死。思索後,悻悻地坐回原處,一臉憂愁地開口道:“我不想死,更不想丟了咱家的土地。”

王琅拍了拍弟弟的小腦袋,帶著誘惑的語氣說道:“弟,你想不想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米飯?想不想每天都有肉吃?想不想咱家那些叔叔嬸子每個人都有飯吃、都有地種、每天都是笑呵呵地逗你玩?”

王瑜倏然抬頭,閃著彷彿溺水者看到岸邊扔來救命繩索般的眼神,看向王琅,說道:“我想!”

王琅站起身,整理下衣服,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緩緩說道:“弟,那你就記住安心種田不是你我兄弟的追求,安於現狀如同逆水行舟,我們要的更多要的更大,那我們就要付出更大的決心、更多的努力。咬文嚼字、吟詩作對雖非我等所願,但確是我等依靠科考晉身的利器,縱有千般不願,那也要認真研習。如果因為些許困難停止不前,那我們就只能安心做個農家子,而後受人盤剝、苟活於世。”

似是想到什麼,王琅臉上閃著異樣的興奮,繼續朗聲道:“弟,你知道何為天子嗎?”

王瑜似乎是有些跟不上自家兄長的腦回路,一臉痴傻地說道:“啊?”

不待王瑜繼續思索怎麼回答,王琅繼續說道:“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

王瑜聞言不禁縮了縮脖子,看著宛如癲狂般的王琅,隱隱地與腦海中爺爺講述的那些亂臣賊子形象重合,但是最後想到那些亂臣賊子五馬分屍、九族盡滅的血腥場面,他不禁縮了縮脖子,怯生生地說道:“哥,倒也不至於要那勞什子的天子之位吧......”

“哈哈哈...”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江山社稷神器,億萬黎民百姓盡在掌股之間,那又是何等地豪氣!生為男兒身,當行英雄事,你就不想為那些陷入困苦、飽受欺凌的、如我等食得一碗米飯就得以滿足的萬千眾生做出一些事嗎?”

“天子之位我固然不敢奢望,但我若掌權,我便要那萬民,不論男女老幼皆穿有所衣、住有其所、吃有所食、病有所醫、冤有所申,人人皆有其進身之階,人人皆可是達官貴人。我要萬民再不受那豪紳汙吏之欺壓,我要這大梁再不受那外邦欺凌之苦,我要我泱泱華夏傲立於世,我更要我華夏萬千子民個個如龍似鳳!”

清脆響亮的聲音自柳樹下似水波蔓延向著遠方傳去,而那少年人則是漲紅了臉頰,臉上且掛著憧憬,似標槍一般站立在原地,手直直地指向遠方,似乎眼前的景象已不再是破敗不堪鄉野村落,而是一片人潮熙熙、燈紅酒綠的場景。

“哈哈哈,好個如龍似鳳!”似是未聽到王琅前面諸多大逆不道之言,一聲渾厚有力的聲音自王家兄弟二人背後的柳樹傳來。

只見來人身高8尺有餘(注:1尺按23厘米計算),一副秀才打扮,常人之容,面白且留有一縷山羊鬍,手拿摺扇,一邊走路一邊揮舞著摺扇。渾身上下與這書生打扮違和的地方,就要屬那一身過於健壯的肌肉,那一身道袍儼然已處於崩裂的邊緣。在這身肌肉的襯托下,原本的書生氣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草莽悍勇之風,如這書生脫下這一身道袍,轉而穿上大梁制式鎧甲,無人會懷疑這人會不是一個衝鋒陷陣的悍將。

“先生好”王琅聞聲轉身,見來人立馬躬身作揖說道。

“先生好”王瑜見到來人雖跟著哥哥的動作一起,向著來人作揖問好,但在問好之後,立馬躲在了王琅身後,拽著王琅腰間的衣物,伸出半個腦袋鬼機靈的看著眼前讓人後背發涼的先生。

趙秀才,喚做趙明德,他已不止一次與王琅這第一愛徒探討過人生理想與未來規劃,每次聽其言語都自覺有一種熱血自心底升起,上衝至頭頂。但也是每一次冷靜下來後,都覺得王琅這小子與其他人忠君愛國的思想完全不同,他忠得是萬民、愛得也是萬民,跟君王並無半分關係,同樣對君王也無半分敬意,甚至隱隱有著“汝失德,彼當取而代之”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原本想規勸幾句,但是想起萬千黎民的處境和朝堂上那群尸位素餐之輩的所作所為,趙明德便半分勸導的心思都懶得提起,相反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望著兄弟二人,趙明德不解地想道:“一個品學兼優、膽大包天、心懷天下的熱血叛逆少年,一個不思進取、心性仁善、愛耍小機靈的小鬼頭。這兄弟二人的心性為何差距如此之大,莫不是這兄弟中一人為旁人所出?那老王......嘖嘖嘖。”

近前拍了拍王琅的肩膀表示讚許,趙明德甕聲甕氣地開口道:“琅兒、瑜小子,你兄弟二人揹著稻穀,到這裡作甚?”

“夫子,這是我家地中新產稻穀,雖不甚珍貴,僅聊表我兄弟二人之心,還請先生莫要嫌棄收下。”王琅一邊說著,一邊拽出背後的王瑜,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地向著趙明德作揖行禮。

看著兄弟二人以及面前兩筐中的稻穀,趙明德深感欣慰,不過念及這兄弟二人的家境,他便不願收下這兩筐稻穀,稍加思索後。只見他小心翼翼的從幾縷稻穀中幾支稻穗,細緻地放入貼身攜帶的布袋中。

隨後開口道:“如此,為師已經收到你兄弟二人的誠意,剩餘的稻穀你兄弟二人便拿回家去,好生吃幾頓飽飯,這樣身體才能像老師這般健壯。”一邊說著一邊衝著王瑜眨了眨眼睛。

聞言,王琅還想繼續說些什麼,便被趙明德打斷。

“為師還有事,就不再與你兄弟二人多講了。”話畢,趙明德欲轉身而去,但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眉頭微蹙道:“琅兒,明日辰時來學堂,為師有要事跟你講。”

“是,先生。”王琅躬身答覆道。

“耶!哥,快,回家回家,把這稻穀脫粒,讓娘煮米飯吃,走走走!”看著趙明德走遠,王瑜大叫一聲說道,隨即背上稻穀,急衝衝地奔向家的方向。

“這個臭小子......”王琅看著王瑜遠去的背影,無奈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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