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常看著寬敞的空間，開闊的視野，傻眼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呼道：“這房間得多少錢一晚呀？！”
此時的阿全已經毫不客氣地坐在東南朝向的窗臺前，左手扶著木椅把子，右手指尖撫著茶几，擺出‘視錢財如糞土’的模樣，輕輕道：“平時這酒樓三四十文，今日至少翻倍價！”
李珣常雖然從未打過工，賺過錢，但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寄居”生活，也體會到李阿叔勞苦賺錢的不容易。他瞪大眼睛，愣在門口，著急道：“這麼貴吶，瘋了吧？！阿全，趕緊退掉！咱們不住了，咱們回去！”
阿全鄙視地嗤了一聲，招手道：“瞧你這窮酸樣，一看就知道沒見過大場面！阿生你先進來，來啊！到我這裡看看，進來呀！”
李珣常謹慎問道：“進去了還能退房嗎？”
阿全差點兒沒被氣死，恨鐵不成鋼道：“不退房！叫你進來就進來！”
李珣常小心翼翼靠近，和阿全隔了一張茶几，揹著窗戶坐下，一曲曼妙隱約傳入耳中。
他學著阿全模樣，側身扭頭望向窗外，原來上南樓與新開的校音司僅一牆之隔。
隨著音樂的節奏加快，蕭、瑟、古箏、鼓點愈發緊湊、密集，李珣常聽得愈發清晰明瞭，甚至感覺到震耳發聵！
李珣常一邊聽曲，一邊仔細打量著校音司，發現他的格局是個小四合院，在上南樓二層望下去，從天井間恰到好處地看到半個演藝臺、半個觀眾席，跳舞的女子時而出現，時而隱匿在屋瓦之中，恰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幻想感。
此刻音韻一轉，像是將軍從戰場歸來，站在城頭眺目遠望，歌姬正唱道：“長江北望，南風知我意，吹面不寒楊柳飛。綠滿山城花滿樓，休對故人思故國。”
唱者無心，聽者有意，歌伎唱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火槍子彈般打在李珣常的心上，七年前受萬人敬仰，而如今東躲西藏，此間心酸，何人知曉。
李珣常面露憂鬱之色，略有所思，眼睛逐漸模糊。
窗臺並不高，阿全聽得入神，搖頭晃腦，臉上洋溢著對美好向往的笑容，不知不覺間豎起單腿，整個身子枕在窗臺上，一曲奏罷，阿全由心愉悅鼓掌，好像他真的是坐在觀眾席的頭號座位似的。
這也難怪他說今日要請客，原來帶著自已在酒樓的客房裡偷聽！
不過，這裡雖不比臺前聽曲清晰，但勝在視野開闊，小半座東沙城收在眼底。
悠悠的曲調，悠悠的雲。
聽了四曲，歌舞退去。
阿全心滿意足問道：“阿生，你看怎麼樣？”
李珣常收起情緒，笑道：“真不錯！這個好地方也都被你給找到了！”
阿全端起音評家的架子，一本正經道：“勉強可以吧，但我還是喜歡七里司。七里司唱得......唱得高雅許多！嗯......那邊的女孩也更好看些！”
李珣常輕輕一笑，點頭認同道：“是。”
七里司，在東沙城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因為它就佇立在城中心，無論東南西北哪個城門，距離都是七里，只要進了城，都是它的客人，也有“七里歸來不聽曲”的說法。
阿全實在不是坐得住的人，照貓畫虎地泡了幾杯茶之後，天未黑，就要拉著李珣常到街上去！
越往城中心走去，元宵氣氛越濃，華燈亮起，紅黃相映，路上游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一條細河從西向東，流經七里司，在七里司西側不遠的最寬處，有一廊橋，也叫“郎橋”，說是牛郎織女七月七相聚的鵲橋。
此刻的郎橋上結燈掛彩，還有著猜燈謎的活動，橋頭處男男女女，人潮湧動，最為熱鬧。
阿全最愛湊熱鬧，一馬當先走在前頭，一藍一灰，一前一後，就像是少爺帶著陪讀偷偷出來賞花燈一樣。
夜色漸漸如豆蔻女子的黑髮一般瀉下來，街道上人聲鼎沸，燈火輝煌。有品位的人家還會在蠟燭裡注入了香薰，稍微靠近就能嗅到燈籠中飄蕩著淡淡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小販自然不會錯過良辰佳節，街道兩旁，擺滿了小吃攤，各色美食琳琅滿目，香氣四溢。人們絡繹不絕地走過街道，品嚐著糖葫蘆、湯圓、炸糕等傳統小吃，一邊享受著美食的滋味，一邊欣賞著街頭的熱鬧景象。
“有鐵花！”
一聲高呼後，鐵花如煙火般在遠處的廣場上空破開，比初上樹梢的明月還要奪目！
正憐火樹千春妍，忽見清輝映月闌！
李珣常不由自主地隨著人流走動，仰天小聲長嘯，熱淚盈眶，這般自由的感覺，實在美好！
“咚咚咚！”
“阿生！阿生！”
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阿全春意盈溢的呼叫，李珣常想要假裝睡著都不行。
他才開了半扇門，阿全便迫不及待說道：“阿生，來我房間裡打牌！”
看著滿面春風的阿全衝自已擠眉弄眼，李珣常不解道：“不睡覺打什麼牌吶？！”
阿全嘿嘿邪笑道：“來了一對姊妹花，在我那！”
李珣常疑惑地重複他的話：“姊妹花？”
阿全興奮的心都要往外跳，道：“你到底來不來？！磨磨唧唧的！”
李珣常還想再問，但卻被阿全搭住肩膀，一把拽出房間，在他耳邊笑道：“還等什麼？！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李珣常還沒反應過來，阿全就拉著他推門而進，“這是我家弟弟，阿生！”
眼前兩個女子長得七分相近，兩對眉眼好像是從大海中撈出來一般幽深含淚，似乎在哪裡見過。
兩人穿的衣服並不一樣，淡綠色和淡粉色，李珣常立馬就看出長裙的綢緞面料不菲，裙腰處用金線繡著圖案，因為對摺起來沒能看清，估計是花鳥之類的吧。
桌上放著一副牌九，白麵綠底，看上去挺精緻的，看來這就是今夜的“活動”，大概阿全特意從別處弄來的。
李珣常在跨過門檻的一瞬間，一襲寒意穿膛而過，晃了神。
阿全指著淡粉女子介紹道：“這是……”
打牌碰撞聲……
女子嬉笑聲……
阿全赤裸著上身，淡粉的短衣攏在他的額頭，正打得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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