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勝元見李珣常臉色蒼白，嘴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一碰他手臂，冷若冰霜，關勝元知道，這是他的氣息紊亂，體內寒氣趁虛而入，便立即扶著他坐下緩一緩，喝口熱茶。
掌櫃見狀，揮了揮手，讓夥計到樓下去，再燒一壺熱水來，而自已卻起身將朝著校音司的窗戶掩上，一瞬間，嗖嗖涼風就被關在外頭進不來，屋內突然靜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掌櫃長嘆一聲，向李珣常靠近，輕聲道：“阿生小兄弟，你說的那兩個女孩，雖然我沒見過，但我是相信你的！”
聽到這句話，李珣常那凍得麻木的手突然使勁，激動地直起身子，盯住掌櫃的眼睛，“你說什麼？！”
關勝元對李珣常的反應感到驚訝，摁住李珣常，拎起床上的棉被，給他披上，手掌貼著他的胸脯，輸去一團溫熱的魄氣，以阻止冰霜之氣攻心，安撫道：“喂，阿生，別上頭了，你冷靜一下，聽掌櫃慢慢講。”
關勝元從手掌處感受到陣陣寒氣，就像是一根接一根的細針，戳向他的手掌心，可想而知李珣常是忍受著怎麼樣的痛苦！
一炷香的時間下來，李珣常體內的寒氣緩緩消停下來，關勝元也收回魄氣，調整內息，長長地撥出一口霧氣，慢慢轉向掌櫃，鋒利的刀像是灌進了他的眼神裡，架在掌櫃的脖子上，冷哼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
掌櫃感受到這股充滿威脅的氣息，臉上有所驚慌，只見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是這樣的，上南樓，都營業了五年了，我接手之前，這裡也是一家酒樓，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聽說也空置了兩年，至於具體有多長時間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第一次過來看店時，那桌椅上的塵都有一寸厚！”
關勝元重複了掌櫃最後三個字：“一寸厚？”
掌櫃苦笑一下，正經道：“比喻，比喻，我只是比喻而已，就是想說，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而且，賣家出的價格也足夠低的，我花了四百兩就買下來，我接過來之後，進行了區域性的改造，就繼續做酒樓了。”
李珣常一言不發，眼睛死死地鎖在掌櫃的臉上，掌櫃見狀，屁股稍往凳子後側挪了幾寸，拉開距離，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接下來之後，酒樓內經常出現一對白貓，我也覺得奇怪。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七年前這裡確實發生過一樁命案。據說，那是一對從別處來東沙城的姐妹，身上沒有行李，就帶了一對白貓。至於她們從哪裡來就不知道了。住了幾天，突然不見了，酒樓老闆以為她們離開了，也沒有在意。”
關勝元是四年前才來從上京城裡調來了東沙城城衙，對之前的事情並不清楚。
掌櫃抿了一口茶，神秘道：“但是又過了兩個月，忽地城衙的人就包圍了這裡，說是姐妹是要到上京城去，但城裡接頭的那邊，和姐妹家裡的人都說沒見到人，於是報了案。城衙最終也透過些蛛絲馬跡找到來這裡。再後來呀，從酒樓的後院裡挖出了這兩姐妹的屍體。屍體都被挖去了心臟，說是沒有心的鬼，就想不起是誰害死她的，所以她們就沒辦法找兇手復仇。”
關勝元不信邪，追問道：“那院子在哪呢？”
掌櫃指向窗臺道：“過去那酒樓地方很大，後來拆成了幾片，原來的後院就在現在的校音司裡頭，就在這窗戶下面，大概是在戲臺那個位置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珣常聽得頭皮發麻，捧著杯子的雙手不停顫抖。
掌櫃慢慢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攤開雙手，無奈道：“這幾年，附近的做生意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逐漸這個事情也就沒人再提起。但從我接手起，也出現過有人突然失蹤，杳無音信的事情，當然，咱們的夥計也報了案，不過也就是欠了住宿錢，也沒死人，最後都不了了之。偶爾聽幾個老一輩的人說啊，是這個地方怨氣太重了，兩姐妹冤魂散不去，只能困在這裡報仇。唉，這事情嘛，大人啊，你也要理解咱們開啟門做生意的，傳出去，誰還來我這店裡嘛！”
李珣常眼神發呆，機械般轉過頭去，看著老闆那無所謂的樣子，突然暴起，情緒變得失控，衝過去抓住老闆的衣領咆哮道：“是你害死了阿全！是你！是你！”
......
臨走之前，掌櫃笑著道：“我也希望大人您能早日抓到兇手，用事實來證明這神神鬼鬼的事情，只不過是子虛烏有的編造故事罷了！咱酒樓也能安心地開下去啊！”
......
關勝元陪著失魂落魄的李珣常，回到烏石村的李阿叔和阿生的家裡，給他們收拾了一些平日裡常用的衣物，打包在一起，背到山上去。
雖然他們倆的家是在不同的巷子，但從高處看下來，其實就是斜著背對背，形成一個大夾角，夾住另外一戶人家。
烏石村側面有個景高山，若是步行的話，到山頂也花不了兩刻鐘的時間，但站在山頂處，恰好可以將整個烏石村收歸眼底。
密密麻麻、錯落有序的屋宇，從景高山上看去，就像是一片一片的灰指甲，這時候才發現，原來烏石村裡，房子與房子之間的樹極少。
衙人早已將阿生和李阿叔阿嬸各自放在棺材裡送上了山。他們雖然都沒有親屬，但生前好歹也存了些錢，充公後，將棺材、紙錢等祭拜用品置辦好。
李珣常看著自已那件淺藍色衣服經過洗滌和整理，整整齊齊地穿在阿全的身上，他扶著棺，眼淚一滴又一滴，情不自禁地滴落在淺藍色的衣服上。
人間四月清明日，故人已逝。
紙錢燃燒，灰燼隨風飄起，片片撲向李珣常身上，故人輕撫現人臉，為爾消去一身災。
走吧，阿生，離開上京城，佑你一生平平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