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樹木鬱鬱蔥蔥,茂密的枝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綠色的天幕。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化作點點光斑。

當風吹拂翠葉,沙沙作響聲與光斑的閃爍相互呼應。

伴隨著這春日交響曲,陳澈提著公文包一路向著學校走去。

路過街邊的早點攤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打包了份早餐。

租房離學校很近,這是為了照顧徐寧寧特地租住的。

以往為了省錢,他都是住在學校分配的教師宿舍,那是個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單間,完全不夠兩個人住下。

所以他這才在學校附近的小區租了個房子。

雖然租金很貴,但勝在方便。

“陳老師,還沒吃早飯呢?”

江淮女校的早讀早已結束,第一節課的鈴聲也剛剛響起。

走到學校門口,安保亭外正在聽收音機的王大爺在看到陳澈後站起來給他開了門。

“沒呢,今天沒早課,這不在家多待了會嘛。”

“應該多休息的,前幾天趙老師體檢查出了乳腺癌,現在還在醫院做化療呢,聽別的老師說是被學生氣出病來的。”

聽到這裡,陳澈愣了愣隨後啞然一笑,“這我倒是才知道。”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陳老師你可要多加註意身體呀,身體一壞萬事休嘍...”王大爺感慨兩句,隨手從口袋裡掏出盒煙,“陳老師抽菸不?”

“不了不了。”陳澈搖搖頭笑著,“現在戒了,家裡還留著幾包煙呢,放著也是放著,下次給你帶過來。”

“那感情好嘞。”

走進校門,正對的是一塊篆刻著‘致學明理’的巨石,石頭扁寬佔據著道路中間,周圍則包圍著花壇,裡面種植的花朵爭豔盛開,走到附近還能嗅到陣陣花香。

陳澈對花卉並不感興趣,能認出來的大概也就只有那幾朵豔麗的紅玫瑰,雖然帶刺但依然耐不住學生的採摘。

原本一小片的玫瑰花叢,如今只留存了零星幾朵。

學校對這種行為並不禁止,反而樂見其成,特地開設一門插花選修課,倒是使得學校種植的花卉物盡其用了。

一路向著教學樓側面走去,隔著操場不遠處就是學生宿舍,而教師公寓正好位於學生宿舍正對面。

江淮女校作為一所私立女校,雖然整體規模稱不上宏大,但卻也有其獨特之處。

校園內綠樹成蔭,環境清幽寧靜;建築風格別緻典雅,錯落有致地分佈在各處。

學校在管理方面更是主張學生自治,鼓勵學生多樣化發展,為此學校特地規劃出一棟樓供學生使用。

順著小道來到教師公寓門口。

他的房間在公寓頂樓樓梯口靠牆的位置。

這個方向只有他這一間房間,其餘的房間則在樓梯的另一邊。

公寓樓的房門是木製的,材質用的很厚實,因此在敲門時,會發出沉重的響聲。

“咚咚”

“咚咚”

敲門聲響起,門卻沒有開啟。

這是陳澈的公寓房間,他卻沒有用自已手上鑰匙開門,這很奇怪,但他有這樣做的理由。

其實這並不難猜,因為房間裡面有人。

他敲門是想徵得裡面“住客”的同意。

站在門口又等待了片刻,房內依然沒有動靜。

“開門,是我。”

這次他發出了聲音,聲音很輕,像是怕唯恐驚擾到裡面的“住客”。

又是靜默的等待,不知過去多久,木門終於有了動靜。

“咔…”門把手擰動。

原本關閉的木門緩緩開一條小縫,透過縫隙看去,裡面一片黑暗,見不到丁點亮光。

“... ...”

門就以那樣的角度靜止不動,像是在確定周圍環境的安全似的。

隨後才被緩緩開啟一個小口,但這小口也僅能供一人側身進入。

室內很黑,黑到不見五指。

就連剛才開門時滲進來的光線也在陳澈踏進屋內時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進入室內,環境靜謐的令人窒息,明明室裡並非孤零零隻有一人,但兩人卻彼此都在沉默。

“要吃嘛?”陳澈提著手上的小籠包,包子的肉香從包裝袋中傳出。

這是他表達善意的方式。

“嗦嗦…”塑膠袋發出的響動。

等到陳澈發覺,手中的小籠包已經不見蹤影。

她的速度實在太快,陳澈竟毫無察覺。

等到回神時,就連剛才依稀浮現在視野內的人形輪廓也隱沒在了更深的黑暗裡。

“能開個燈嘛?”陳澈詢問。

沒有回應,室內寂靜的可怕,除了能嗅到包子的香味,再無半分聲響。

“那我開燈了。”

沒等到回應,或者說他也沒期待能得到回應。

陳澈只是在試探,在試探她的底線。

室內頂燈的開關位於床頭,但頂燈燈光太亮,他記得床頭櫃有個小提燈,小提燈的燈光溫和。

那是班裡學生在教師節送給他的禮物。

窗簾遮光很好,緊拉上就連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室內是極致的暗色。

摸索很久,原本在床頭櫃上的小提燈卻在床上被找到。

燈顯而易見是被挪動過,陳澈抿唇,謹慎的按動小提燈開關。

開燈原本只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可在他這裡卻像是冒著天大的風險。

昏黃的燈光光源在他手上的小提燈上突兀冒起,室內黑暗如同遇到天敵被快速褪去。

褪去的是黑暗,顯現在陳澈眼前的卻是一柄如同魅影的紅刃。

這刀刃架在他的脖頸上,刺骨的冰涼觸感從刃上傳遞到他的全身,刺激著他全身上下每個細胞。

此刻的他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毫無反抗的勇氣,甚至就連吞嚥口水都不敢,生怕喉結觸及刀刃被鋒利的刀芒所傷。

視線下移,陳澈望著這柄長刀,刀實在怪異。

刀身密紋瀰漫,紅色紋路如同人體上的毛細血管,交錯相連,時隱時現,如同活物在吮吸著即將迎來的鮮血盛宴。

他很感受到刀的危險,但危險的不止是架在脖頸上的刀刃,更是這個手持紅刃的少女。

她有一對淡紫色的眼眸,宛如兩顆迷失在混沌之中的紫芒星辰,散發著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那本應如瀑布般垂落的黑紅色長髮,此時凌亂不堪地散落在她的雙肩上,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梳理過。

然而,儘管如此,她的耳朵左側的髮絲上卻始終插著一朵妖異而鮮豔的小花。

小花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殷紅色調,花瓣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包裹在一起,猶如火焰般燃燒,只是感受到它的存在就會令人感到頭皮發麻。

這朵詭異的花朵使得原本冰涼漠然的少女增添了幾分邪魅和神秘。

之所以說是詭異並不是形狀怪異,原因在於凡是看向這束花朵的生物,便會像被施展了定身術般全身戰慄,心跳驟然加快,像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

但那種感覺也並不是無法讓人接受,真正令人無法忍耐的是來自內心不受控制不斷滋生出的恐懼。

這是種不可名狀的驚悚,是從未體會的來自於地獄的純粹的惡,那是來自超維度生物對低緯度弱小種族的蔑視。

這並不是僅用言語能形容的,也不是單純生理上的痛苦。

這是一種從靈魂中傳來的弱小與無助。

對於陳澈而言,死亡並不能令他感到恐懼,弱小與無知才是。

……

紫眸少女直視著陳澈,平靜的眸子波瀾不驚,帶著令人不安的淡漠。

似在審視,也似在思索。

對視時間只在一瞬,紫眸少女便後撤一步,轉動手腕將長刀收鞘。

這動作流暢迅速,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紫眸少女便轉身坐到了床上,嘴裡不知何時鼓了起來咀嚼著肉包,只是那眼眸依舊在靜靜的打量陳澈。

自從昨日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她便在警惕和不安中度過。

高樓大廈,燈紅酒綠,孱弱人類穿著奇怪衣物、飛馳而過的鐵皮殼子、平坦無坡的道路…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到不安和好奇,好在她在這裡還有個據點。

面前的這個男人應該是這個據點的主人,他看上去弱不禁風,沒有給自已帶來絲毫的危險。

而且還好心的給自已帶來了食物,看樣子應該是個好人,她暫時這樣判斷著。

食物很香,她竟忘記了先檢驗食物的安全性。

不過沒關係,如果被下毒她有把握在瞬息之間斬殺面前這個孱弱的男人。

昨天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經歷了那不可思議的見聞。

此刻她哪怕覺得再荒謬,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一個大膽的假設——她似乎在逃亡中穿過了那道傳說中的“始源裂縫”,傳送到了這裡。

只是這個世界實在奇怪,沒有詭的侵擾,沒有獸的捕食。

如此太平繁榮,又顯得過於理想,如夢如幻,似在泡影,卻又如此真實。

她觀察過夜晚公園裡閒散漫步的行人、觀察過隨風搖曳的花草,觀察過葉子飄落湖面盪開的陣陣漣漪…

無論怎樣嘗試,這個世界都是那樣的無懈可擊,即使她們行者中最擅長使用幻術的無面也不可能創造出這樣一個真實的幻境。

幻術的本質是欺騙,在欺騙中迷惑敵人,在欺騙中殺戮敵人。

然而,就算再強大的幻術也無法透過扭曲原本的世界之物,幻化出這般真實的新世界。

或許她在這所經歷的一切是一場夢境?

但嘴裡香噴噴的肉饅頭告訴她並非如此,因為這饅頭是如此鮮美,是她平生所吃過最香的。

而且這裡的夜晚並不黑暗,綿軟乾淨的床鋪讓人留戀。

即使這間房間狹小,待著卻也使人安心,風吹草動盡在掌控。

只是可惜了,因為語言不通,她根本無法與這間房屋的主人溝通。

就連剛才動手也是無奈之舉,奇怪的人奇怪的器物,要說不擔心什麼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懷著歉意,但他內心對這裡的一切依舊保持著警惕。

“那個…”陳澈嘴角扯出微笑,“你好。”

只是說完,他又繼續沉默了。

他們兩個之間語言都不相通,更別提交流了。

他之所以說出這句話只是為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雖然沒得到對方的應答,但他自已卻輕鬆了很多。

紫眸少女仍在看著他,兩頰鼓鼓,不停咀嚼。

“額…我先燒壺熱水吧,隔了一晚上,你應該渴了吧?”

這是隻因為超自然現象而出現的奇異少女。

他雖然害怕,但在心裡更多的是好奇和興奮,還有對這平淡生活迎來不平凡遭遇的期待。

或許他能從紫眸少女獲得他平生無法想象的好處,也或許他會面對隨時到來的危險。

他承認很冒險,但這也很有趣。

不是嗎?

十幾年的平淡人生,無時無刻不在勤工儉學中度過。

每天勞累的工作和學習,只為了喚醒那個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妹妹。

如今她醒來了。

他的人生也該迎來新的開始了。

即使面前的道路是來自死亡的威脅,他也甘之若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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