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關於暮春與妹妹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哥，還沒起床嗎？”清脆軟糯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嗯？”聽到動靜，惺忪睡眼中，陳澈拿起床邊手機在看到顯示的時間時，瞬間清醒了過來。
手機鬧鐘反反覆覆不知響了幾遍，可就是沒叫醒他，在快速穿衣起床的同時，陳澈心裡有種負罪感。
這是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因為在以往的十多年裡，他幾乎從沒像今天這樣睡過頭。
十餘年保持的記錄突然就這樣被打破，陳澈心裡懷著莫名的負罪感，開啟房門。
“一直沒等到哥你起來，還以為你生病了呢。”見自家哥哥開了門，少女明顯鬆了口氣。
“昨天晚上想事情一直沒睡著，沒想到今天鬧鐘響了幾遍都沒把我叫醒，今天多虧寧寧你了。”
揉著自家妹妹的腦袋，陳澈頗為自責，往常都是他叫妹妹起床並照顧她起居的，今天倒是賴床了，也不知道她用什麼辦法從床上挪到輪椅上的。
“是學校的事嘛？”
“是呀，有些傷腦筋，不過不用擔心，很快就能解決的。”
“那我相信哥。”徐寧寧抿嘴淺笑，安安靜靜的坐在輪椅上，褐色眼眸流轉著瀲灩光澤。
“今天感覺腿怎麼樣？”沒有來得及洗漱，陳澈推著輪椅，又來到了她的房間。
妹妹的雙腿才剛有好轉，僅僅是翻身起床都要耗盡她的大半力氣，更別提從床上挪動到輪椅上了。
也不知道在這過程中她有沒有磕到碰到自已，想到這裡陳澈不由得懊惱起來。
“一直在努力做康復訓練呢，再過段時間應該就能試著站起來了。”
徐寧寧輕抬小腿，動作雖然做的緩慢且艱難，但好在是能感覺到雙腿的存在。
“已經很棒了，凡事都講究適度，訓練時候千萬不要逞強啊。”
“嗯嗯，知道了哥。”
鏡子中，少女穿著白色睡裙，身材瘦削，面色蒼白。
大概是常年躺在病床上營養不良的緣故，本該是碧玉年華的她，身材卻格外嬌小，面板也因為極少接觸陽光，看上去像是沒有點綴腮紅的白瓷娃娃。
“今天想要扎個什麼髮型？”梳好頭髮，陳澈從手腕取出黑色皮筋咬在嘴邊，雙手捋順妹妹的髮絲。
她的髮絲並不柔順，陽光照射下泛著不健康的枯黃，髮尾也略顯分叉，這些都是長期臥床輸液營養不良導致的。
“哥你其實沒必要天天給我梳頭的，扎頭髮這種事兒我自已也可以做的。”
徐寧寧雙手交合在腹前，褐色眼眸透過長鏡注視著自已身後的哥哥，她的聲音軟糯糯的，有著她獨特的腔調。
“等你腿好了，想讓你哥照顧你也沒機會嘍～”
陳澈寵溺的看著鏡子前的妹妹，手上的動作極其輕柔。
“為什麼不照顧我？哥你開始嫌棄我了？”
“怎麼會嫌棄你呢，在這個世界上你可是我唯一的親人。”
“那剛才你為什麼說不想照顧我了？”
“你已經是大姑娘了，等你能自理了，我總要避嫌不是。”
“可我的心理年齡還是個小姑娘，而且你看我的身高，說是你女兒都有人信吧。”
徐寧寧看著鏡子前自已嬌小的身材沮喪不已。
“還會長的，別擔心。”
“希望如此吧。”她這句話說的有氣無力。
“那今天你想要扎個什麼髮型呢？”
“要扎個麻花辮，不過哥你今天起床那麼晚再照顧我不會遲到吧？”
“不耽誤時間，我今天沒早課。”
“那就好。”
捋順自已妹妹的髮絲，陳澈動作嫻熟把頭髮分成三縷交叉編織著，不一會一條長長的麻花辮便順了徐寧寧白皙的脖頸搭落在左肩上。
鏡子中的少女，身材嬌小，但搭配著側肩的馬尾辮，看上去溫婉而知性。
“這個髮型我很喜歡，以前媽媽就經常給我馬尾辮，現在變成哥哥你給我紮了。”
“以後也會幫你扎的。”看著鏡子前的人兒，陳澈聲音輕柔。
“對了，今天有要洗的衣服嘛？”掃視房間四周，見房間收拾的整齊，絲毫不見其以往的雜亂，陳澈有些詫異。
“換洗的衣服我都放進洗衣機了，一會就麻煩哥你幫我放在陽臺上晾曬了。”徐寧寧抿唇，輕輕推了推他，有些衣服如果可以，她是想自已洗的。
“害羞了？”看著臉頰泛紅的少女，陳澈輕笑，“還說不是自已大姑娘。”
“小姑娘難道就不會害羞嘛。”徐寧寧抿嘴有些羞惱，“小姑娘也有屬於自已的小秘密，哥哥難道沒有自已的小秘密嗎？”
“這個…”陳澈苦笑，他確實有秘密沒說。
有些話還沒到說的時候，同時他自已也沒做好說出來準備。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可以永遠不提。
關於面前的少女，他有太多話想要述說，想要懺悔，但每次看到她那眼眸中的瀲灩波光，他話語總是如鯁在喉。
面前的少女，是奇蹟一般的存在，她從無邊的黑暗，漫漫孤寂中醒來。
她是九齡的豔陽花，在凍結的時空於碧玉年華中綻放。
本來是綻放的時節，她卻仍處於含苞之中。
不過這樣的結果已經是他傾盡此生氣運所換來的賜予最好結果了吧。
等待，漫長等待。
數以計日的懺悔，多少個日夜的陪伴。
他曾祈禱，求遍了三千神明，為了喚她醒來，他早已成為了神明座下最虔誠的聖徒。
即使他曾經是最堅定的無神論者，可為了那沉浸於孤寂中的睡美人，他早已盡他之所能，只為了換來那一聲等待已久的呼喚。
“哥。”
“嗯，該幫你洗漱了，走吧。”
眼前活生生的少女曾是他世界的全部，也是他在茫茫人世間苟延殘喘的支柱。
她是他心靈之地的寄託，也是他傾盡璀璨年華所換來的珍寶。
寵溺望著眼前的少女，陳澈嘴角上揚，窗外的陽光竟是如此的明媚。
“先洗漱吧，然後再給你做康復按摩。”
“要不還是算了，哥你還是先上班去吧。”時間已經不早，平時這個時間，他應該早就到學校打卡了。
“你的健康才是我的第一要務。”陳澈寵溺的捏了捏徐寧寧的臉蛋，“我今天沒早課，晚去一點也沒事的。”
他了解自已妹妹的身體情況，雙腿因為肌肉萎縮再加上炎症，險些被要求截肢。
雖然經歷了半年的治療情況有所好轉，但即使這樣對自已妹妹的身體，陳澈仍不敢有絲毫鬆懈。
“那就麻煩哥了。”徐寧寧淺淺一笑，隨後整理起自已的睡裙。
春季已過了大半，臨近夏季，氣溫逐漸上升。
隨著窗戶的開啟，窗簾隨風起舞。
房間大廳，明媚陽光透過窗簾灑下柔和的光線，便就連清風也覺的溫柔。
毛巾熱敷，陳澈輕柔的按摩著少女的小腿“這個力道有感覺嗎？”
“很舒服。”徐寧寧坐在輪椅雙腿放平，感受到小腿處傳來的熱量，她目光移向窗外，“哥，今天是個大晴天呢。”
“想出去看看嘛？”
“不了，在家裡遠遠看著就好。”
“往後會恢復的越來越快的。”陳澈雙手有規律的按壓著腿腹上的軟肉，力道不減。
她的腿很白，即使經過了半年的調養依然沒有血色，但好在沒有檢查出任何異常。
想到這裡陳澈心中的擔憂又減輕了幾分。
“哥週末你有空嗎？我們一起去踏青吧。”徐寧寧仰靠在輪椅上，全身處於放鬆狀態。
“好。”
將近三十分鐘的按摩，腿部蒼白的膚色也有了些許紅潤。
甩了甩髮酸的手腕，陳澈感到異常滿足，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進。
陳澈給自已妹妹穿好鞋襪後，看向了牆上時鐘，“早飯想吃什麼？”
時間沒有想象中那麼晚，做個早飯綽綽有餘。
“都可以的。”
“這種要求才是最難伺候的。”陳澈捏著徐寧寧軟嘟嘟的臉蛋，“說具體點。”
“麵包套餐，可以嘛？”
“當然，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給你多煎個蛋。”
荷包蛋要煎，蔬菜自然也不能少。
用微波爐溫熱牛奶的同時，夾著培根、蔬菜和荷包蛋的粗糧麵包被陳澈送上了餐桌。
早飯雖然簡單，營養卻很均衡，看著徐寧寧小口小口的咀嚼聲，這聲音是如此的自然愜意。
等到吃完清洗完碗筷，就到了他出門上班的時候。
在不厭其煩的叮囑少女不要隨意給陌生人開門後，陳澈才放心離開。
“記牢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知道了，哥你快走吧，真嘮叨。”
只是陳澈不知道的是，在徐寧寧揮手告別後，又一次的挪動到陽臺上，目送他直至再次消失在視野中。